选择在这个地方种植甘蔗,并非因其土壤肥沃,主要是由于地理位置偏僻。
大家都偏好于在近处种瓜种蔬菜,可以便利管理与及时卖出。
而甘蔗,上级要求种植,尤其是适合制糖的那种,尽管口感甜度适宜,但是皮糙质硬,不甚易咀嚼。
而且每家都种,被盗的风险很低。
如果种的是甜瓜西瓜这些易腐食物,就得时刻警戒起来,因为即使都是姓高的大家族,各村庄仍有手脚不太老实、偷偷拿走他人作物的人,特别是在那些还未成熟,馋嘴的小孩子们之间。
抵达甘蔗田时,父子俩正式展开工作。
这次的翻土仅浅浅一层,约三厘米足以,待蔗茎茂盛期再来第二次,这次会深至六厘米。
而这仍未终止,初生时期的甘蔗还需进行第三次培土,这次要求高达二十至三十厘米的高度。
除了三次锄草、施肥和灌溉外,还要应对甘蔗田里的烦心事,特别是处理那些棘手的工作:处理多余的甘蔗和应对偏低的价格。
由于它是强制性质的任务,每年丰收时节糖厂的人会前来收购,但这时间往往是不确定的,他们有时候按时来,有时则会推迟一两个月之久。
因此每次收购季节来临,村里的村民们怨气沸腾,几乎无人乐意种植,却又无计可施。
高晓明今年没有种,因他在不久前分割了家庭,仅仅从家族获得了一小块土地,需要自我开拓。
即便如此,由于大队并未征召他耕种甘蔗,他就以懵懂的姿态回避了这项苦工。
种植甘蔗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1992年,村民们联合起来了许久,才使得甘蔗不再是“强种”的项目。
从那以后,很多年村里再也没有人种植了,足以说明大家对此多么厌恶。
尽管今年细奶奶还是决定种植一些,但由于她的年岁已高和劳力缺乏,年初时,她试图与村委沟通,但遭拒绝。
村委怕其他人效仿而不愿耕种,于是答应让她减少面积,细奶奶只耕作了半亩。
此刻,她在高壮的帮助下培土,而何秀曼也在旁陪伴,但被安置在树阴下休息。
何秀曼的健康状况良好,怀孕期间虽偶尔胃口不佳,但整体上身体尚好。
此刻望着勤奋工作的高壮,她越来越满意。
只是想起两日后,丈母娘家会送“孕期礼金”,她的眉头轻蹙,得想个法子哄瞒他们。
高晓明一大早便带着小弟高明万赶往县城。
他爹吩咐要先带孩子理发,他自己同样感觉到头发该修剪了。
两人一同前往理发店。
在这个年代,可供选择的发型非常有限,通常只留短发。
理发店中,高晓明朝前面刚刚剃过的顾瞥去,那人扁平的后脑勺让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内心默默念叨:谢天谢地,小时候的我那么皮实啊!
这是这里的习俗,他们让孩子从小就使用糯米枕头睡觉,据说能让颅型更佳,前额更宽展美观。
高晓明对此并不清楚是否确实有效,但他能肯定的是,那枕头让那人的后脑勺扁得不成样子。
随着长大头发逐渐生长时,差距或许不明显,但若是剪成光头或是短发,这个问题立即突现。
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有多活跃,总是翻腾不停,连硬朗的糯米枕头都觉得不舒服,不愿用,罗小华虽然揍了骂过也不听劝。
也因此,五个兄妹之中他的后脑勺是最圆的。
十五分钟的剃头之后,抚摸新发型的高晓明满心愉悦,当他留意到老三相对平整的脑袋,他的喜悦更为强烈。
他下定决心,等将来自己的双胞胎孩子降生,绝不让他们枕糯米枕头,以防头骨形状变形。
完成理发,兄弟俩买了些油条和包子填饱肚子后,踏上了去警察局寻找高建设的路上,因为今天正式上班,找他自是在那里碰面的地点。
高晓明在公安局算是老面孔了,甫一露面,就有人主动告知:“高局长半小时后将赴县委开会议,现在正好有空。”
一听此言,高晓明步伐快了些,紧跟在他后面的是高明万,小步急促追赶着。
“笃笃。”
“请进。”
两人推门而入,眼前即见高建设端正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
他们进去之后首先问候:“叔!”
然而高建设专注于手中的笔头事务,直到写完一段才抬眼看人。
当他看到高晓明,一贯严肃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正欲问及高晓明的枪伤恢复情况,他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高明万。
他环顾他们的脸庞,心中的大概轮廓便清楚了。
“晓明、明万,坐!”高建设开口问起,尽管话中未流露与高晓明过于亲近的关系。
因为明了高晓明并不被父母和兄弟们喜爱,加上门户,他担心儿子会隐瞒自己的事情于家长和亲人们。
呵呵!又何止是他爸妈、兄弟知道此事!连做叔叔的他都被刻意隐瞒了!事后再追问黄伟志,知道了高晓明的真实武力状况。
想到这里,高建设心中不禁不忿。
这情绪并未刻意压抑,而是自然流露。
高晓明敏感察觉到了这些微妙的变化,尴尬一笑。
然而高明万不解其意,只当他和叔叔不太和睦。
他感到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怕这次见面会让事情泡汤,高建设或许不肯帮找工作。
高晓明坦诚说:“叔,三弟在家无所事事,能否让他在这边找点事情干?”
闻言,高明万紧张地抓紧拳头,内心思绪汹涌翻滚,怎么也没想到,他大哥居然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工作的请求,没有用半点套近乎的手腕或委婉之词。
高明万心想:难怪爹妈都不待见二哥,出门前,他还叮嘱自己千万莫向大哥学习!
此时一切已明了。
高建设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注视高晓明,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
高明万几乎失望时,他忽然发问:“明万,你有何种工作想找?”
高明万连忙唯唯诺诺:“只要是叔觉得我能做的就行。”
高建设早就猜到他的态度,接着提议:“学车如何?如果有意愿,我安排教练教你,学会了可以留那儿工作。”
这句话犹如天降馅饼,让高明万惊喜交加。
如今这个社会里,拥有机动车驾驶技能无异于有了金饭碗!
毫不犹豫,他以小鸡啄米般的速度连连点头答应:“愿意!我愿意学开车!”
天上掉馅饼,傻子才会不接。
高建设立即叫小宋前来,让小宋引导高明万去交通运输公司。
这个交通公司其实是高建设妻弟与他人合伙创办的,而那个做交警工作的妻弟,对于路面事物自然了解得透彻。
近来他开设了一家运输公司,打算从本地区采购活猪,然后将它们送往福建省销售,同时也会从福建运输本地缺乏的商品回去,比如各种海鲜。
现今会开车的人很少,因此在扩展交通运输行业时,他们发现驾驶员的需求量巨大。
高明万跟随小宋离去时仍略感迷茫,发生的事情太快,他还来不及充分消化,而且让他随着一名陌生男子离开,自己的大哥高建设则留在办公室内,他内心莫名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
同时伴随着些许担忧,高明万看向小宋,眼神怯懦。
小宋微笑着对他开口:“别担心,有高局在,运输公司会安排专人指导你学习驾驶的。”
“哦……”尽管如此,高明万应答声中仍然充斥不安。
但来到运输公司后,提到是由高局长安排来学习开车的学生,那个魁梧汉子的态度瞬间改变。是叫高明万是吧?嗯,看上去不错,还挺有精气神的!你要立即开始学,还是改天再来?”汉子发问。
高明万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今天!”
在他离家前,父亲就说过,如遇良机可直接把握住,不再需要回头拿衣物及日用品,所以高明万害怕任何犹豫会使这次的机遇瞬间失去。
小宋带着高明万离去后,办公室内只剩下高晓明和高建设两人。
高建设将背倚在椅子后背上,仔细审视着他的侄子高晓明。
高晓明坐在他对面,嘴角勾起笑意,明白接下来就是摊牌的时候,不过,最重要的底牌自然是要留着未揭开。
他开口问:“叔叔,是我们你问我答还是让我自行说明?”
“你自行讲!”高建设轻声哼了一声,依旧用探查的目光审视高晓明,聆听他说的每一字一句。
一旦察觉不妥之处便会立刻追问。
然而,高晓明对此胸有成竹,他言辞严谨、毫无破绽,更关键的是他在展示了一部分实力,即通过展示拳术技艺。
高建设的办公室不算太大,但还是能容纳两人练习拳脚,因此,高晓明当着他的面演示起了那套四门拳法。
拳路对于门外汉而言是热闹,但对于内行人却是精髓所在。
略通武技的高建设仅看几遍,就大概了解了高晓明的实力。
在讲述练拳之事时,高晓明没有刻意隐藏,只是他的真正底牌是与众不同的身体条件赋予的特殊能力。
同样的套路因身体差异而出拳,威力与表现效果自然各异。
演示完毕后,高建设已经从座位站起身,惊叹的目光满含赞赏:“你的这套拳法是谁教你的?像是世代相传的手艺,没什么花架子,每个动作都以实用见长。”
“是我师傅所传,修筑铁路上村时,我听说有个奉城佬武艺高强,一拳就能打断一棵树,我就私下去找到他拜为师傅,学来了这套拳。
现在每日早晨我都习练,一般人就算五六人围攻,也靠近不了我。”高晓明笑着说。
关于奉城佬的事实确凿,军岭那确实有擅长拳术的奉城佬,因此即便高建设调查也无需担惊受怕。
至于那位奉城佬,铁轨建成后就已离开,人海茫茫的何处追寻?所以这个借口也足够站得住脚。
高建设满意地称赞道:这拳术学得好极!你先前打架确实不错,但也仅仅是胡乱拼杀,凭借着灵活身手、大胆胆量以及力量,才能获胜。
但如果没有规律可循,面对厉害角色时,你就可能落败。
如今学了这套功夫,你进可攻退可守,动作有序,难怪连那个牛强也败给了你。
哦,说到牛强,那可是前黄金走私案的主要人物,被称作‘强哥’,这家伙不得了啊!不深入了解,你真想不到!在我办过的诸多案件中,像他这么凶狠的角色并不多见!根据他自己交代,已经死了十五人了!每次提及这名狠角色,高建设都不禁倒吸冷气。
强哥做过的恶事不胜枚举,为了赚钱他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烧火这种事情,也毫不手软!
高建设已知高晓明与黄伟志在火车上的遭遇,所以在审问强哥时故意提起,根据交代,当时他极度恨透了偷走包的小赵涵,因此立即对其下了。
然而为了躲避警察追捕,所以他没对高晓明下手,这却成为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强哥的自白,承受了一次剧烈的记忆恢复术。
听到这段往事,高晓明也不免内心惊颤,好在他的好运始终伴他左右。
现在,他不单除去一潜在威胁,而且还有所收获。
高建设因为连续重大案件,已经引起了上级的关注。
半小时后的会议上将以对他表彰为主题。
于是,他还特地撰写了演讲稿。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高晓明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他。
叔,你能帮我弄到这个东西吗?高晓明拿出的是他近日取得的一件“战利品”。
接过那物,高建设仔细察看了许久,马上分辨出这是一颗什么,目光立刻转往高晓明。
高晓明只能勉强笑道。
这是微型冲锋枪的,你怎么得到的?你要这些干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秘密瞒着我?高建设连续三个问题,本觉得这侄子还算可靠,现在却露出一丝狡黠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