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吩咐做十个,但舍不得,便只烧了六枚。
她内心不悦,不愿把鸡蛋交出。
即使家中备好了十个鸡蛋,已足够旅途所需,高晓明的父母仍然坚持:这是她的祝福,这是我们的关怀。
带着路上吃,千万别饿了。
察觉到罗小华的吝啬,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令高远见硬是将鸡蛋塞到高晓明手中。
心意不论大小,都是满满的情谊,路上记得食用以免挨饿。
高晓明注意到了母亲略显失落的脸庞,他意外发现自己竟有小小的满足感,立刻将鸡蛋收进背囊,预备出发。
拖拉机的声音渐近,早到几步的陈国林驾驶而来,黄伟志正挤在车上,穿着稍显破旧的衣衫,神情紧张中略带一丝胆怯。
无人能想象他离开这个村子,最终成为了羊城赛车帮的一分子。
还未稳住,黄伟志已然按捺不住急切,一下跳下车向高晓明奔去。
哥哥,我来了。
面对年轻的“哥哥”,高晓明皱眉说道,语气无奈:我以为你二十三,才刚十九,你怎么成了我的哥哥?
被这样叫了一声哥哥,黄伟志瑟缩得更加明显,只是盯着高晓明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多想,赶紧把东西装上车。
我们要尽快赶往县里的火车站买票。话落,众人忙碌起来,药材纷纷被搬到拖拉机内。
在这个年代,购票全靠人工,必须亲自去车站排起长队,列车信息也一概不明朗。
为了应对众多的不确定性,外出者不得不早早准备,尽量赶早。
拖拉机容载有限,加上六个大的药材口袋,三个大男人才刚坐定,空间已挤得满满当当。
高晓明向家人挥了挥手:父母大人,我要启程了。
车上的众人以及车下的细奶奶齐声告别,随着拖拉机轰鸣启动,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后视镜里逐渐缩小。
初踏出村境的高晓明,眼中充满了雄心壮志,重活一生,初次离乡的他又怎能不大胆且满怀呢。
“晓明哥,你说樟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要怎样继续行程,还有到了那儿后我们要住在哪儿?”高壮靠着高晓明,激动的话语中流露出对即将的探险满心期盼和欢喜。
毕竟,年轻的心总是充满好奇的。
谁不向往探索外面的世界呢?高壮对于未知世界的知识匮乏,他的经验仅限于通过广播得知外界的事物,但这和亲眼所见的感受绝对是有区别的。
火车渐行渐远,微风拂过他们的头发与衣物。
高晓明倚靠着一大袋药材,用响亮而坚定的语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路遇挑战便前行。
樟树的样子我也不明了,只有亲身到了,才能揭晓答案!”下午的时候,高晓明踏上了那趟旅程。
作为一名有一定外出经历的年轻人,他引导着懵懂的高壮和黄伟志买票、检票,最后挤入那满载的绿色皮火车。
当满满当当的人和货物包围着他们三人携带的大药材包时,这任务显得有些艰难。
上了火车,人头攒动,物什纷杂,令高壮和黄伟志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经验丰富点的高晓明眼观八方,寻找空间。
在一位旅座椅下发现些许空余,便果断扛起一袋药材,灵巧地将它放下。
人多处空间紧张,他懂得如何合理布局。
安置好药材后,他们的紧张情绪略有缓和。
三个人分隔开来,各守药材一包,虽然他们手中的票无座位,只能站立等待可能的机会坐下休息。
车厢内的景象五花八门:时髦的男女、质朴的工人们和活泼的孩子……有的人忙着品尝零食,有的沉浸于阅读报纸,有的交谈欢畅,喧嚣声在耳边交错。
高晓明随手掏出两只鸡蛋递给他们。
此刻的黄壮,甚至是高晓明,都显得有点尴尬,手忙脚乱的模样。晓明哥,这火车怎么和大巴一样拥挤啊!”低声抱怨一句后,黄壮接过鸡蛋找了个借口拉近距离。
闻言,高晓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和:“人潮涌动,资源有限,习惯了就会好些。”在这个基础设施还不完善的年代,他们国家虽有基建狂魔的美称,但变革速度之快也可见一斑。
二人借着边吃鸡蛋边聊天的方式消磨时间。
后来他们要到达樟树的话,快车只要一个小时或普快两个小时就足够,但如今却要慢腾腾地经历这段绿皮车之旅。
忽然间,一声敦实嗓音唤起注意。哎,他在偷东西!”许多视线纷纷投去。
高晓明目光快速捕捉声音来源,正是黄伟志指向的焦点——那名体态削瘦、戴着宽边帽、身着破旧黑衣的男人正紧握一个女士皮包。
旁边那位睡得正酣的女乘听到动静立刻清醒过来,发现手边心爱的包不翼而飞。天哪!是我的包!”她慌张起身试图抢回来。
身材微弱的男人察觉自己被发现,连忙丢下手里的包,戴上帽子,企图尽快逃窜。
周围的混乱场景仿佛一幅现实生活的戏剧画作。
年轻女性惊慌失措地拿起包,战战兢兢地看着黄伟志,并向他表示感激:“哦,刚刚真的谢谢你了。
来,这是我请你吃的!”
感谢过后,年轻女子递给黄伟志一颗进口巧克力,包装纸是用英文写的,而她穿着也很时髦。
面对突如其来的美食,黄伟志涨红了脸,手足无措,脊梁绷直,支吾着说:“气了。”
虽然接受了巧克力,但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
年轻女性的声音充满了笑意,催促他,“来吃呀,很好吃的!”
但黄伟志茫然不知所措,焦虑地看着高晓明,并将巧克力递给他。这是巧克力,拆开来尝尝。”高晓明为他撕开了包装,把巧克力递给黄伟志。
然而,黄伟志并未接过去,而是说道:“你吃吧。”既然接受了报酬,他又怎能独自享受?
高晓明用一百元请他办事,收到东西自然不好独自享用,而他的反应也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声。巧克力是什么啊?那么黑的东西,甜甜的还是酸的?应该是苦的吧?”高壮大咧咧地说了一堆土话。
那位年轻女性笑着回应说:“甜甜的,非常甜的。”
见黄伟志不愿意独占美食,高晓明索性将巧克力切成三份,每个人都能尝到一点。
那种黑乎乎、既不坚硬又有点融化感的东西,在舌尖化开,味道甜中带一丝苦涩,难以言喻,却是好吃得让人难以忘怀。
听高晓明如此描述,高强壮吃了口巧克力后眼睛闪闪发亮,明显对这个味道十分喜欢。这里的巧克力还蛮好,晓明哥,咱们县里也能买到吗?”
回忆了一下,高晓明不确定是否能在自己的家乡购买这种商品。
在他的认知里,巧克力是女人的消费品,价格不菲,他之前对此并无多做了解。
现代社会的青少年可能将巧克力作为告白的礼物送女孩,但于许小美而言,美味的巧克力恐怕还不如一块实实在在的肉更有吸引力。
花在巧克力上的钱可以买到很多肥美的肉啊!
等他们吃完了巧克力,高晓明附到黄伟志耳边低声说:“火车上常有扒手偷窃,他们会结伙行动。
你揭露他们的恶行可能导致被报复。
之后你得小心警惕,若发现问题就高声呼救。”
黄伟志闻言,心里一阵紧张,目光迷茫像犯了错误的小孩。
然而,高晓明毫不惧怕,拍拍他的肩膀,保证道:“别担心,有我在呢,没事的。”
三人再次各守职责,看守价值不菲的药材,一旦被盗将会引来诸多麻烦。
半小时后,黄伟志凑了过来。
他神情闪烁,一脸犹豫,身躯微微弯着,在靠近高晓明后,压低嗓音道:“晓明,我发现了个东西,我不清楚该怎么办。”
看着他的纠结样子,高晓明不解询问:“拿出来给我看看。”
但此时,黄伟志并未立刻取出,而是一同与高晓明走向车厢的连接处。
转过身时,他的身影藏在衣物内,取出一个小黑包。
当包包打开的刹那,高晓明瞪大了双眼。
视线瞬间投向黄伟志,内心的震惊宛如一匹奔腾的马群在嘶鸣。
这是何等运气的子民?
居然在这样巧遇下,得到了一大包钞票与一柄!
面对着眼神复杂的高晓明,黄伟志手里捏着一百元钞票,这是高晓明确实希望他避免走入歪路,一同参与贩药的试探。
然而命运似乎有着它独特的安排,无形的手似乎拼命地驱使着黄伟志步入黑暗。
“难道说,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他并未觉察那神秘的手正牵动他的心向行进吗?”高晓明心中不解。
那些沾有血迹的钱包和黑色背包,最初只是因为他并未注意到黑颜色而错过了异常。
然而钱和枪这种敏感的物事结合在一起,却激起了无数联想与疑惑。
察觉到黄伟志眼神中的异样,不安在黄伟志心底涌现,急忙说道:“不行的,我应该离开。”他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超出底线。
高晓明紧紧抓住他,环顾周遭寻找可疑踪迹。
确认无人后,他压低嗓音问:你在那里找到的?”语气里满是警惕和探究。
就是在…在厕所。”黄伟志的慌张显而易见,他似乎感觉做错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
当时他上厕所,无意中发现包,好奇心驱使下查看后,看到了惊人的财富。
他眼花缭乱,只想藏好包裹后立刻告知高晓明。
对于黄伟志的单纯行为,高晓明不禁冷笑在心中:“这家伙,还真是天真!”这样的财物若留在原处,若是没人知道还好,万一被人发现,又将成为麻烦无穷的事端。
思考片刻后,高晓明显然不愿陷入麻烦,拒绝了黄伟志想要归还的想法。东西不能回去,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高晓明摇头坚决地说道。
黄伟志紧张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眶中闪烁着一丝期盼:“那…那就保留下来吗?”
闻言,高晓明瞬间噎住,目光狠狠地瞥了过去。
这么多钱怎能让他不动心?但他不想因此而惹上性命攸关的麻烦,这包说不定属于身负累累血腥的狠人,而那些财产可能并非干净所得。
但在金钱的巨大面前,高晓明也忍不住内心蠢蠢欲动。
毕竟他并不是圣洁无比的人。
迅速从包里抽出一些现金,他将其隐秘地揣进了外套口袋。
随着啪的一声,黑袋子拉链被紧闭,他面色沉稳地说道:“中华儿女有拾金不昧的传统,既然找到了就得归还给警方。
走,去找乘警。”
黄伟志被高晓明快速的动作弄蒙了,目瞪口呆,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直到高晓明转身离去,他才慌忙追赶而去。
每列火车上总会配几位乘警以确保旅途的安全。
然而拥挤的车厢内,由于人数众多,乘警巡视的时间可能会减少。
高晓明牵着黄伟志穿过人群,他们在寻找乘警的途中,忽然听闻一声怒吼:“就是他!”
这充满恶意的喊叫立即吸引了高晓明的注意。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是一个矮小、一身老旧黑装的男子,头戴宽边帽,面部暴露在外,脸上凶神恶煞,眼神阴冷且坚韧。
那人气势汹汹,手指着黄伟志,旁边还站着几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共同围剿之势昭然可见。听说过南方小队没?”那人傲慢地说,“小子你竟敢动我们的人,自寻死路!”随着他们步步紧逼,车厢里的平民百姓纷纷退避,给这场对峙让出一块略为空旷的空间。
聆听南下行动组这帮混混的名字,高峰晓鸣心中陡然一紧。
对此团体他并不陌生——它专为南区火车抢劫及暴力活动出没,在此地嚣张得令人发指。
今天我就教给你一个教训:不要去碰你本不应插手之事!为首的壮汉突然抽出一把,举起来就要朝黄伟志捅去。
黄伟志惊呆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第一次远离家乡出行,竟遭遇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