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姻缘签
这间栈因主要收留来神隐寺的香，没有掌柜的，也没有小二。凡事主打亲力亲为，倡导佛家的无欲无求。
每日三餐，也是跟着神隐寺的规制来供应，有专门的人去寺庙端来。仅供应素淡的斋菜，无酒水荤腥。
所以江韶不愿意多留，也属于正常。
忙活了一天，外面又下着雨，大伙儿纷纷回了各自的房间。
染素汐屋子的位置有些尴尬。
刚好在整间栈的最中央。开门可以看见上来的楼梯，开窗是后院的柴火房。
“姑娘，咱们这屋子算不算人家说的四通八达？”
染素汐笑笑：“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春花顺着楼梯看向大堂外。
那里有一个篷子，篷子下面设有一个巨大的香案，红木质地雕刻精美，细密的花纹点缀其间。
案上供奉的是妙音天女。天女脚下摆放着各式香盒，供果。
妙音菩萨以慈悲普度众生、撮合姻缘为使命。
所以，许多信众常常在神隐寺求完平安和康健后，顺道来此掷一支姻缘签。
春花看得心痒难耐，“姑娘，来都来了，咱们也去求一支签吧。”
染素汐心里也是想的。
只是她的姻缘已定，江骍死了，她注定也要寡身到死。
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荷包，桃色的缎面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真的芙蕖。
随着手指的用力，莲蓬的形状在掌心逐渐清晰。
“姑娘，您就当是陪奴婢嘛。奴婢一个人去……有些害羞。”
染素汐见春花的模样，启唇打趣：“瞧不出来，你还是个脸皮薄的。”
春花搓了搓鼻子，笑着撒娇：“好姑娘，您就陪奴婢去吧。”
染素汐终是耐不住春花的软磨硬泡，同意陪她下去。
“姑娘，您要不要也掷一个？”
“不必了。”
春花抱着签筒跪在蒲团上，默念了句什么，然后模样虔诚地摇着。
哒。
一根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春花不识字，捡起竹签跳到染素汐跟前：“姑娘，劳您帮奴婢瞧瞧，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染素汐接过一看，眼皮猛然一紧。
相逢不堪萍水，无情何须诉衷情。
“姑娘，怎么样？是上上签吗？”
春花脸蛋儿红扑扑的，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染素汐浅笑点头：“是上签。”
“真哒！它说什么？奴婢的姻缘在哪里？东方、南方、西方、北方？未来的夫君姓甚名谁？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染素汐不着痕迹地拿过她手中的签筒，说：“签文讲……你若能戒骄戒躁，一心向善，将来一定前程似锦。”
“……啊？前程似锦是什么东西，奴婢求的不是姻缘吗？”
染素汐耸肩，“签文就这样写的。”
“是吗？会不会是姑娘您理解错了？”春花还是不信，“姑娘先将签给奴婢吧，奴婢再让旁人帮忙瞅瞅好了。”
“签没了。”
“？”
染素汐拍了拍怀里的签筒，歉意地笑道：“刚刚我已经放回去了。”
“姑娘您怎么……”
垂下眼皮，“刚刚淋了两滴雨，现在浑身不舒坦。春花，帮我去后厨要些热水吧。”
好在春花的记性不大好。
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她就将姻缘签的事情抛去了脑后。
……
在伺候染素汐沐浴的时候，春花眼珠子瞪得溜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下的那对丰润。
染素汐被春花看红了脸，扯过她手上的帕子挡在胸前。
春花吧嗒了下嘴巴，用手戳了戳自己肚子上的软肉，费解地嘟囔：“姑娘，您是怎么做到让肉这么听话，全都长在应该长的地方？”
她一顿最多两个窝窝头，但是姑娘能吃三个馒头呢。怎么她的肚子就圆滚滚的，姑娘的肚子却一丝肥油都没？
闻言，染素汐“噗嗤”一笑。
抬手点了点春花圆鼓鼓的腮帮子，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肉也就听话了。”
“奴婢真想快点儿长大。”
她想变好看，也想嫁人。
屋外，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砸在地上，溅起透明的水花。
“姑娘，奴婢听说您之所以是云淮最有名的瘦马，除了容色俱佳外，还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奴婢就不明白了，那么些东西，您是怎么学的？难不成，您也像二爷那般，过目不忘，一点就通？”
染素汐扯唇：“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如二爷一般的神人，我啊，不是什么天资聪颖，不过就是数不尽的不眠不休、焚膏继晷……”
“谁！”
话还未说完，春花猛地冲出了房间。
染素汐心头一紧，连忙扯下屏风上的袍子裹在身上。
片刻后，春花丧气地走了回来。
“刚刚有人？”
“有个黑影。不过那人跑得十分利索，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染素汐眉头拧紧，问：“你可看清是男是女了？”
“没有，那人用黑布裹着脑袋，奴婢看不清脸。身形嘛……不是很瘦，也没有很高。和奴婢半斤八两的样子。”
两人说这，一袭劲装的百杳从楼上走了下来，问：“染姑娘，二爷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染素汐看了眼百杳空荡荡的身后，说：“春花刚刚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在姑娘的窗外？”
染素汐点头。
百杳四处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只道：“或许是寻常小贼。看见咱们今日的阵仗，动了歪心思。”
春花说：“那小贼还真是命好。专挑了姑娘沐浴的时候来踩点儿。”
见染素汐和百杳面色有些尴尬，她又安慰：“姑娘放心，隔着屏风，又有我这身板子挡着您，就算那贼人是千里眼也看不着分毫。”
百杳咳了声，说：“小的这就命人严加把守，绝不会再让人打扰了姑娘您休息。”
……
百杳走后不久，春花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染素汐嘴巴有些干，不忍吵醒春花，便独自推门去寻水。
雨夜天，香早早就走干净了。
堂外，半人高的香炉上仍旧升腾着淡淡的烟雾，缭绕袅袅，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
染素汐环顾了两圈，确定没人在看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佛案前。
“信女染素汐，求妙音佛母解惑。”
哒。
随着签掉落，她的心跳似乎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