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冷着脸看赵凝雪。

    那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和失望。

    赵凝雪见江慈看着自己,只觉得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莫名其妙的发虚。

    却又不想在江慈面前丢脸,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娘之前还让我们不要理锦绣娘,远离她,娘就是嫉妒、自私!”

    ‘啪!’

    江慈没忍住,一个巴掌重重扇在赵凝雪的脸上。

    打的赵凝雪整个人愣在当场。

    不止是赵凝雪,整个赵家的人都愣住了。

    江慈嫁进赵家九年。

    谁都知道,江慈最是好脾气,待人和善、宽容大度。

    从不摆当家主母的架子。

    下人犯错,也是小惩大戒。

    教育孩子虽严厉了些,但从不曾责骂拷打。

    赵府中,没有人觉得江慈不好。

    可眼下,江慈却因为赵凝雪帮着周锦绣说了几句话,动手打她!

    这还是之前那个宽容大度的江慈吗?

    赵凝雪反应过来之后,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

    自小到大,她都是被人宠着的,别说是被打巴掌,就算是在人前挨训,也没有过。

    八岁的女孩子,自尊心已极强。

    她只觉得恨意汹涌,如潮水般向她扑来。

    她指着江慈,声嘶力竭,“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就是不如锦绣娘,锦绣娘比你好多了!”

    落下这句,赵凝雪便捂着脸跑了。

    “雪姐儿,雪姐儿!”

    赵老夫人喊住赵凝雪,可赵凝雪却充耳不闻,飞快的跑不见踪影了。

    赵老夫人气的直跺脚,推了一把杵在原地的小桃、小青,“还不赶紧去追,若是雪姐儿出了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们!”

    小桃和小青原先是江慈身边伺候的。

    江慈嫁进赵家后,体恤赵老夫人身边无人,便将小桃和小青给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这是指槡骂槐。

    将对江慈的气,撒在江慈带来的人身上。

    两丫头心里替江慈委屈。

    却也不敢不听赵老夫人的命令,只得赶紧寻着赵凝雪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怀安恼怒的看着这一幕,可他看到的却不是赵凝雪顶撞江慈,戳江慈的心窝子,而是看到江慈因为嫉妒两个孩子和锦绣亲,便对孩子非打即骂。

    “江慈,我竟不知你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赵怀安看着江慈的眼神满是失望。

    江慈也缓缓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竟打了赵凝雪一巴掌。

    她有悔,却知这一巴掌不得不打!

    打完之后,赵凝雪痛,其实她更痛!

    赵凝雪是她第一个孩子。

    她如珠如宝的养着。

    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视为眼珠子似的女儿,竟会为了一个要抢她丈夫的女人,与她针锋相对、反目成仇!

    江慈没有因为赵怀安的冷言冷语,就与他吵闹,虽说赵怀安的话仍旧会刺痛她,但她眼下更关心的是赵瑾腾的前程。

    她稳住心神,耐着性子问赵怀安,“腾儿从齐家族家退学,是你的意思?”

    赵怀安满目厌恶,对江慈的问话很是不耐烦,“是,齐家族学虽好,但并不适合腾儿!”

    “所以你就让周锦绣教他?”

    赵怀安冷声道,“锦绣出身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学问并不比书塾里的那些先生差,况且她性情温和,十分有耐心,又懂得因材施教,教腾儿有何不可?”

    “她竟这般好!”

    “是,我与你说过多次,她不是那种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她嫁入赵家,只会令赵家更好,你无需担心她会威胁你的地位,可你却不信!”

    江慈笑了笑,笑的满目心酸。

    事到如今,赵怀安竟还以为她是因为争风吃醋才不许周锦绣进门的。

    翠儿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姑娘……”

    江慈轻摇头,告诉翠儿,她没事。

    她收起心酸,定定看着赵怀安,知道多说无用,“我不想与你吵,我只问你一句,我现在要带腾儿去齐家磕头认错,求齐家让他重进齐家族学学堂,你可答应?”

    赵瑾腾立马摇头,嚷了起来,“爹,我不要去齐家族学,齐家族学的先生偏心,他对齐家的子弟颇好,对我和姐姐却十分苛刻,一有不顺他的心意,他便对我们非打即骂!”

    这半年,赵瑾腾在家中悠闲惯了。

    周锦绣的教学又是以鼓励夸赞为主。

    这令赵瑾腾越发的反感齐家族学学堂。

    七岁的孩子,哪里分得清真正的好坏,他只知道周锦绣每天都和颜悦色,就算做错了事,也从不打罚他,只温声细语的教导。

    而齐家族学的先生,却整日板着一张脸,严励至极。

    他自然是选择周锦绣。

    赵瑾腾的话,立即惹得赵老夫人一阵心疼,“齐家人太过份了,怎能这样对我的孙儿孙女?好好好,咱们以后都不去齐家族学了,咱们不受那份罪!”

    江慈看着赵瑾腾,目光严厉,“你说齐家族学的先生对你和雪儿非打即骂?”

    赵瑾腾点头,“是!”

    “先生只对你们非打即骂,对其他人便和颜悦色了?”

    赵瑾腾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道,“是,他对别人都好,只对我和姐姐不好!”

    江慈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撒谎,她上前一步,“腾儿,你看着娘的眼睛,再说一遍,齐家族学的先生只对你和雪儿非打即骂?”

    赵瑾腾看着江慈的眼睛。

    记起江慈自小教导他不可撒谎,不可妄言。

    他心里发虚,却又不想再去齐家族学上学,最后只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哭到了赵老夫人的心坎里。

    赵老夫人连忙将赵瑾腾护在怀里,冷下脸来训斥江慈,“你这是做什么?非将他吓哭你才甘心么?腾哥儿才七岁,难不成你还怀疑他会说谎?腾哥儿打小就敦厚老实,从不说谎,他说齐家那先生苛待他,便是苛待他,我赵家虽没有齐家势大,但我赵家的孙儿也不是生来给齐家苛待的,这事不必再说,腾哥儿不会再去齐家族学!”

    说罢,赵老夫人拉着赵瑾腾,“腾哥儿,走,去祖母屋子里,祖母护着你!”

    赵瑾腾被赵老夫人牵着往松鹤堂走。

    他一边哭一边回头看江慈。

    娘应该不会生气太久。

    虽说他今天说谎了,但娘也有错。

    娘为何就不能像锦绣娘一样,凡事顺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