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冷眼看着赵怀素。

    看着她头上那支水仙金簪,看着她耳垂上那对水滴翡翠耳坠,看着她身上那身云纹绯色长裙,以及她脚下那对嵌宝珠绣花鞋。

    她从上到下,全都是江慈替她置办的。

    可她却戴着江慈送给她的首饰,穿着江慈送给她的衣裳,目光灼灼的对江慈兴师问罪。

    江慈冷笑,“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那就别戴我的首饰,别穿我的衣裳,也别再问我要银钱!”

    赵怀素这才想起,今天穿的这一身,都是江慈置办的。

    她越发恼羞成怒。

    觉得江慈就是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羞辱她,“你真当我稀罕你的东西?不要就不要,我二哥是将军,往后他立了军功,我赵家还会缺一件首饰、一身衣裳不成?”

    “好,有志气,希望你说到做到!”

    江慈说罢,转身离去。

    屋子里,赵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庄氏替她顺着气。

    任谁都没想到,一向乖顺、温和的江慈竟会这般强硬。

    她不仅不同意周锦绣进门。

    就连掌家权都不要了。

    庄氏心里苦啊。

    这个家,她掌了半年,已是不容易。

    她出身小门小户,原本就没多少嫁妆傍身。

    又因这半年掌家,贴补中馈,手中银钱用去了大半。

    若是再这么管下去,只怕她那点微薄的存银,都要散尽了。

    也难为江慈掌家掌了八年之久!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庄氏问道。

    赵老夫人冷声道,“她会同意的!”

    女子处世艰难。

    更何况江慈还是个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

    她就算舍得下赵怀安,可她舍得下一双儿女吗?

    江家虽势大,可江尚书已辞官退隐,江家几位男儿还未能建功立业。

    江慈若是闹起来,于江家的名声也有损。

    江家迫于几个男儿的前程,也不会接纳她这个妒妇!

    离开赵老夫人的院子,江慈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将军府中,以前,她总觉得这府里的一草一木皆温馨,可今日再看,她却觉得这些花草树木皆冰冷无情。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翠儿来寻她。

    她才发现,天色已晚。

    回到院子里,江慈屏退了下人,单独将翠儿留下。

    “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

    翠儿疑惑道,“姑娘,您要嫁妆单子做什么?”

    江慈笑了笑,“人总要为自己打算!”

    翠儿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江慈的意思。

    “那雪姐儿和腾哥儿呢?”

    江慈淡淡道,“我若是要走,雪姐儿和腾哥儿自是要带走的!”

    翠儿又震惊又心疼,眼眶泛红道,”姑娘,您可知道这是一条怎样的路?”

    女子艰难。

    即便和离,依旧是弃妇。

    将来怕是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

    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两个家族。

    江慈拍了拍翠儿的手,“去吧!”

    没过多久,翠儿便将江慈的嫁妆单子取来了。

    两人对照单子上的物件、房契、地契,认真比对过后,翠儿道,“姑娘,您这九年,一共贴补了赵家三万两白银,首饰头面三十三件,盆栽摆件十八件,这些还不加上您陪嫁商铺送来的布料、吃食、面粮。”

    “我知道了!”

    当年她嫁入赵家,父母皆不同意。

    可出嫁时,母亲还是为她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唯恐她在夫家过的不好。

    可惜,那样疼她爱她的母亲,却在三年前病逝了。

    想到这里,江慈心中疼痛不已。

    她悔恨自己当年因不满父母不同意她嫁入赵家,与父母心生隔阂,交往甚少。

    母亲过世后,父亲辞官归隐。

    她与江家的来往便更少了。

    翠儿见江慈久久不作声,心疼问道,“姑娘,您往后打算如何?您真打算离开赵家吗?”

    “嗯!”江慈轻轻点头。

    在赵怀安开口说娶平妻之时,她便有了离开赵家的打算。

    “凭什么呀?这赵府,可是姑娘您一手布置起来的,赵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都是吃您的,用您的,凭什么离开的却是姑娘您?”

    翠儿哭了起来。

    这九年有多艰难只有她们主仆知道。

    当年,赵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她家姑娘时,库房竟拼凑不出一百两银子。

    可全府上下百余口人,睁开眼就要吃饭。

    江慈纵使嫁妆不少,可件件都是父母精心为她准备的,她不舍得卖。

    现银花光后,在最艰难的时候,还卖了一处庄子!

    翠儿替江慈委屈。

    江慈手指轻抚嫁妆单子,声音淡淡,“你可知那周锦绣不是寻常姑娘,她和赵怀安青梅竹马,两家曾议过亲!”

    九年前,赵怀安曾与她说过这事。

    只不过,她并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九年,周锦绣竟还没有嫁人!

    她究竟是不愿嫁人,还是在等赵怀安?

    这次他们回乡祭祖又发生了什么?

    她不得而知。

    若赵怀安只是想给周锦绣一个安身之所,哪怕是纳周锦绣为妾,她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可他却坚持要抬她做平妻。

    可见,赵怀安的心里藏着周锦绣。

    不忍周锦绣屈居她之下。

    九年了!

    他藏的够深!

    “姑娘,你说什么?”翠儿震惊的看着江慈,“那他们岂不是……早有牵扯?”

    见江慈点头,翠儿的震惊慢慢转化为愤怒,“姑娘,那你离开,岂不是还成全了他们?”

    “他们未必过得好!”

    赵府不比功勋世家,有家族百年基业支撑。

    除了九年前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许东西。

    赵家并无其他产业。

    赵怀安混到如今也只是个四品武将,俸禄不高。

    若是再无建树军功,赵府连表面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周锦绣以为攀上了高枝,实则只是从一个泥坑跌进了另一个泥坑而已。

    次日一早,江慈带着翠儿去了一趟平西王府。

    她的姨母苏行知便是平西王妃。

    平西王谢渊,是异姓王。

    当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征平西,对抗西凉上百万大军,一去不回。

    虽死,却抵挡了西凉百万大军。

    皇上念其功劳,追封他为平西王。

    兴许是天不亡谢家,苏行知在谢渊出征不久便诞下一子,取名谢天赐。

    皇帝念其功劳,封了苏行知诰命,谢天赐一生下来,便被封为平西王世子。

    表面看着,风光无限。

    可任谁都能想到,苏家式微,平西王去,苏行知孤儿寡母,除了身份尊贵些,实则并无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