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牢出来,梅令则在入口处等着叶流锦。

    “值得么?”

    叶流锦问道,“倾家荡产,救了他一命,可他也走不出大牢,况且他早就没有求生意识。”

    梅令则抬起头望着灼灼烈日,光芒刺眼,让她伸出手挡在额头前。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我买他一条命只为心安,至于他想死还是苟活,与我都没有关系了。”

    叶流锦心里略微松了松。

    “他是我的哥哥么?”梅令则突然问道。

    叶流锦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梅令则叹了口气,“这世间纷纷扰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真真假假不是你现在要操心的,”叶流锦不由分说的拽起她的胳膊,“你现在随我回宫,让华蓁给你诊脉。”

    梅令则下意识的想挣脱。

    可脑海中闪过叶流锦流泪的脸,还有三元观里母亲慈祥的面容。

    她肩膀塌了下来。

    周身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

    如同一个十六岁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被拉上轿辇,带进了宫。

    华蓁见到梅令则的第一眼,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你中了蛊毒。”

    梅令则诚实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吃下了当时救命的一颗药,可那药会要了我的命。”

    “不老惊春,”华蓁按在她的脉上,“这是一个不成功的药。”

    叶流锦问道,“你知道?”

    “略有耳闻,”华蓁绕着梅令则走了一圈,仔细的观察后,又解开她的外衣,指着梅令则胸口的一点红色,“变黑时,你的命就没有了。”

    梅令则倒是淡然,“那我可还有救?”

    “太晚了,”华蓁掸了掸自己的裙子,“这世上最后一个巫医已经死了。”

    叶流锦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南宫刈留下的那些东西我收了起来,我可以试一试,可不能保证一定能解掉,”华蓁沉吟片刻,“甚至用药不对,会加速她的死亡。”

    叶流锦眼皮一跳,心下有些难过。

    她看向梅令则,带着试探问道,“我们......相信华神医......”

    “好啊,”梅令则应了下来,对着华蓁拱手,“那就有劳华神医了,至于酬金......”

    “酬金先欠着,待我治好了你,再问你要,若是你死了,我自然不收分文。”

    华蓁的话说得直白。

    “只是,我不能长年待在盛京之中,”梅令则说道,“近些日子,我要去一趟河北,不知这样可耽误我的治疗?”

    华蓁沉吟片刻,“你近来可有吐血之症?”

    “有。”

    梅令则的回答让华蓁心里一紧。

    “待我师弟回京,让她跟着你一起走,你身上的毒已然开始发作,我会教他一套行针,压制毒性,我研制出解毒之法再与你说。”

    “你师弟可是那位姓汪的公子?”梅令则回忆起在秦楼帮她看病的青年。

    华蓁扯了扯嘴角,心里暗自骂道。

    这个废物师弟啊,是一点也看出这不老惊春的毒。

    “是他。”

    华蓁说完就看到梅令则一股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连忙解释道,“你放心,他医术是差了点,人也蠢了点,不过我交代他的事情,还是能办好的。”

    好歹是亲师弟,为他挽回点颜面也是她这个师姐该做的。

    “如此,有劳华神医。”

    华蓁摆摆手,“不用急着谢我,我可没有承诺一定会把你治好。”

    “已经很好了。”梅令则的笑容如春日盛开的鲜花,明媚灿烂,仿佛两人聊的根本不是生死攸关之事。

    “我若死了,自会有人将酬金送到你手里。”

    她说得十分平静,听得华蓁有些吃惊。

    行医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将死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叶流锦忍着心里的酸楚,“时辰不早了,表姐在宫里用了晚膳,我再派人送你出宫。”

    “不了,”梅令则摇头,“答应了母亲,回去陪她吃饭。”

    叶流锦眼里的欣慰一闪而过。

    她能开始接受姑母,这是好事。

    “哦对了,”梅令则与她对视,“母亲已经和离,她都不是皇后了,我这个公主的身份也收回去吧。”

    “姑母虽然不是皇后,可却是一品夫人,凭着她的身份和叶家的地位,你这个公主的身份,不算过分。”叶流锦说道。

    梅令则也不再说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也罢,一千万两银子呢,有这重身份,我能赚得更快一些。”她喃喃自语,最后向叶流锦告辞而去。

    临走时,还丢下了一句话,“锦儿,对不起啊,不过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还有,谢谢你。”

    而叶流锦却没想到,顾怀风的死讯来得这样的快。

    萧昭衍回朝阳殿时,将刑部尚书的奏疏递给叶流锦。

    “可惜了你表姐的一千万两银子。”

    “你若还给她,岂不是告诉她,顾怀风死了,”叶流锦叹息,“北边需要银子,连续的征战,国库难以支撑,这银子得留着。”

    “不过,”她的眼眸中的光影千回百转,“你可以让她把这些银子赚回来。”

    叶流锦想到梅令则说的话,心思微动。

    “她本来就是受册封的公主,北边赈灾需要人去,不如给一道圣旨,让她去。”

    以梅令则的手段,光明正大的去河北,能让那些硕鼠不死也会断条尾巴。

    萧昭衍的手指敲着桌子。

    这是叶流锦以前思考时惯用的动作,没想到被他学了去。

    “你可知今日她找我说了些什么?”

    这话让叶流锦微微怔愣。

    “除了顾怀风,还有别的?”

    “她说她要做大梁的首富,她赚的银子,三分归朝廷,五分归天下百姓,还有二分,归她自己。”

    想赚银子的人多了。

    可愿意把银子拿出来的,太少的。

    “天下钱财的调动,归户部统管,”叶流锦的心跳得厉害,“她想凌驾于户部之上,掌控大梁的经济命脉。”

    萧昭衍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被她骗了。”

    叶流锦愣了会才说道,“她骗我什么?”

    “她的一千万两银子,是投名状。”萧昭衍摸了摸叶流锦的脸庞,“是为了向我证明,她绝对舍得出银子。”

    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