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朝廷册封梅令则的旨意就颁布下来了。

    她的封号是叶流锦亲自拟定的“合浦”二字。

    合浦还珠,失而复得。

    中书省亲自草拟了诏书,萧昭衍拿回东宫给叶流锦看后,才下发门下省,并亲自让明公公前往三元观宣旨。

    倘若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公主,没什么稀奇的。

    这位合浦公主,还有江南五个州做为汤沐邑,这是大梁的嫡公主才有的待遇。

    恰逢和亲之事沸沸扬扬。

    便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要换个公主去和亲。

    这让不少人对梅令则产生了好奇。

    奈何她躲在三元观从不出来。

    就连沈太后,也在诏书颁布后,召叶流锦去了建章宫。

    叶流锦神色自若依着规矩见礼,“臣妾参见太后。”

    可沈太后并未叫起,而是语气稍重,“哀家听说那孩子在你大婚那日,救了你姑母的命,可她毕竟是个商户女,何必给如此大的恩典。”

    叶流锦垂眸说道,“太后难道不问问,姑母那日为何会遇险么?”

    答案显而易见。

    沈太后什么都知道,只是视而不见。

    “封公主的旨意,是太子并门下省发出的,又岂能是臣妾左右的。”

    沈太后脸色不悦,“可哀家怎么听说,请封一事,是你在太子面前提的,还有汤沐邑的事情,也是你的意思?”

    “东宫哪个宫人在太后跟前嚼舌根了?”叶流锦神色淡然,“闺阁之中与太子提了几句,太子记在心里了,如若不然,姑母作为中宫皇后,想收个义女,朝臣们也不会不答应。”

    “你起来吧。”沈太后抬手,直言道,“你向来是个聪慧的,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知道到底是为何,要这样抬举一个商户女。”

    叶流锦缓缓的起身,走到一旁坐下,眼角垂挂着一丝心酸,“姑母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如今下落不明,她思念成疾,又见梅姑娘眉眼间与她有些相似,本就心生好感,那日在秦楼突遇刺,梅姑娘挺身而出,姑母便更喜欢她了。”

    提起叶皇后的那个孩子,沈太后的眼角有一丝愧色,神色又缓和了几分。

    “姑母把她带回三元观,这期间相处下来,姑母便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太后,这一切,都是姑母心里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儿的弥补。”

    一番话让沈太后彻底无言。

    当年梁帝把叶皇后的孩子抱走,自从没有了踪迹,这件事她知道。

    她也心痛,可更多的是无奈。

    那个孩子或许早就死了。

    深查下去,无非是让皇室脸面丢尽。

    这也是为何从未去寻找过的原因。

    “她多大了?”沈太后问。

    “十六。”

    那就不是了。

    沈太后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罢了,”她挥挥手,“既然你姑母喜欢,那就这样吧,改日你带她来,让哀家见见。”

    叶流锦点头,起身告退。

    今日是德阳长公主去沈家提亲的日子。

    再过半个月,和亲的队伍就要出发前往突厥。

    叶流铮走之前,和沈燕霓的亲事总算定下来了。

    叶流锦不便出宫,派了烟水去帮衬。

    直到临近黄昏,烟水才一脸喜气的回来。

    “......这样的天气,小将军竟然还寻了两只活的大雁,沈老爷高兴坏了,沈夫人脸上笑意也不曾减过。”

    叶流锦听得也高兴,这一次,他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见到沈姐姐了?”

    她神色有些暗淡,“我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这皇宫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却也是最大的囚笼。

    她机关算尽把自己送了进来,成了囚笼之中永远逃脱不掉的鸟雀。

    “见到了,沈姑娘一切都好,还说过几日就来给您请安。”

    请安么?

    叶流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样的话,用在此时也有些应景。

    “太子妃,这是季夫人给奴婢的,说是顾怀风所写。”

    烟水见她神情低落,连忙转了话题。

    厚厚的册子递到叶流锦的手上,她打开一看,双眉紧蹙。

    短短几年,竟然对这么多朝廷命官下了手。

    可又不是什么显赫的官员。

    梁帝的心,真有些捉摸不透。

    “参见太子殿下。”

    随着宫人的请安声,萧昭衍走了进来。

    烟水行了一礼,悄然退下,又让真儿和嘉儿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叶流锦将手里的册子递给萧昭衍,“这些官员,你可认得?”

    萧昭衍接过后,坐了下来,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这些,都是父皇的旧臣。”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原来他们都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铲除。

    朝堂之上,有柳相和沈太傅坐镇,明面上起不了乱子。

    可他知道,已经有不少官员暗中筹划,要接梁帝回宫。

    再细看册子上的名字,萧昭衍便什么都明白了。

    梁帝将原先忠于先帝的人暗中拔去不少,又将那些位置换上了自己的心腹。

    被换掉的官员并非是肱骨之臣,不会动摇朝堂的根基,也不会引起关注。

    叶流锦抬眸看他,“金吾卫的曹缘,你要尽快把他换下来。”

    “嗯?”萧昭衍凝视着叶流锦平静的脸,有些不解。

    “曹缘,是萧璟的生父,”叶流锦将手放在萧昭衍的手背上,大小手交迭,十指缠绕,“太后便是利用这一点将他控在手上十几年,与陛下相抗,可如今形势不同了。”

    曹缘这么多年的忠心,是因为他有个把柄被沈太后捏着。

    叶流锦有时候在想,如果她是曹缘,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等萧昭衍动手除掉梁帝后,在动手除掉萧昭衍和沈太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知情人都死了,萧璟作为梁帝唯一的皇子,这江山就落到他的手里了。

    曹缘甘愿隐忍这么多年,可见他心里,德妃和萧璟十分的重要。

    宣政殿上的那个位置,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他作为内宫的禁军统领,想杀掉沈太后和萧昭衍,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可令叶流锦没想到的是,为着曹缘,她和沈太后差点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