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俊纬被问住。

    傅宁洲:“工作不忙?”

    柯俊纬赶紧摇头:“忙,很忙。”

    他偷偷瞥了眼已经黑下来的窗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老大,已经下班很久了,那个……我约了中介看房,可不可以先走了?”

    傅宁洲瞥了眼电脑右上角,已经七点多。

    他轻点了个头:“嗯。”

    “谢谢老大。”匆匆道谢完,柯俊纬粗略收拾了一下就赶紧走。

    办公室门被关上时,傅宁洲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目光在合上的门板上停了停,又移向窗外苍茫的夜色。

    正是万家灯火之时,远处的小区已密密麻麻地亮起了灯。

    傅宁洲想起每次回家时,家里亮着的灯,以及窝在沙发上画图的时忆晗。

    时忆晗的脸窜入脑中时,傅宁洲面色淡了下来,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电脑屏幕,长指落在键盘上,想继续工作,刚敲下一个字,又停下,这些曾经让他着迷的设计图和报表如今看着索然无味。

    傅宁洲一把推开键盘,起身,一把扯下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弯身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所有的情绪在他上车以后又慢慢平稳了下来。

    傅宁洲轻吐了口气,启动了引擎,慢慢将车驶了出去。

    车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忙碌,马路上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傅宁洲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并不想回家。

    车子从时忆晗小区驶过时,“时忆晗好像要把房子卖了”,柯俊纬的话毫无预警地闯入脑中。

    傅宁洲不由朝小区门口看了眼。

    时忆晗刚好从小区里出来,抬眸间视线和车里的傅宁洲视线相撞,脚步微微一滞。

    傅宁洲也看到了她,视线平静从她脸上扫过。

    时忆晗勉强朝他扯出了个笑。

    傅宁洲冷淡偏开了头。

    时忆晗一下有些尴尬,自嘲笑笑,收回视线就要走。

    傅宁洲突然叫住了她:“要出去?”

    嗓音还是一贯的沉稳冷静。

    时忆晗诧异看他一眼,点点头:“嗯,出去买点东西。”

    傅宁洲点点头,没再搭话。

    这是他们过去两年来的常态。

    时忆晗也没再说话,歉然笑笑后,就要离开。

    傅宁洲突然再次开口:“吃过饭了吗?”

    时忆晗点点头:“嗯,刚吃过了。”

    换来的还是傅宁洲的轻点头,但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时忆晗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她没有多问,也没有问他吃没吃,只是气地冲他笑笑后,便走了。

    傅宁洲没再出声,没跟过去,但也没离开。

    时忆晗从路边店铺的玻璃里能看到他的车还停留在原处,她纳闷地皱了皱眉,走进了路边超市。

    洗手间的灯坏了,她过来买一个换上。

    拿着新买的灯管从超市出来时,时忆晗发现傅宁洲还在。

    两人又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时忆晗和傅宁洲不是因为变成怨侣分开的,她做不到视而不见,但婚姻里本来就像陌路人,也做不到亲昵打招呼,因而视线再次对上时,她微微牵了牵唇,算是打过招呼。

    傅宁洲没什么表情,只是动也不动地看她,很平静,却带着压迫感,让时忆晗连呼吸都变得拘谨起来。

    她经过傅宁洲车时,傅宁洲推门下了车,跟在她身后。

    时忆晗:“……”

    但傅宁洲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地跟在她身后,一块上了楼。

    到房门口时,时忆晗终于忍不住,迟疑扭头看他:“你……是有什么事吗?”

    傅宁洲:“没有。”

    时忆晗:“……”

    傅宁洲:“家里还有饭吗?”

    “……”时忆晗忍不住提醒他,“那个,我们离婚了。”

    傅宁洲:“老同学来你家蹭顿饭都不行?”

    时忆晗一时语塞,迟疑着开了门。

    傅宁洲瞥到她手里拿着的灯管,眉心微微一拧:“灯坏了?”

    时忆晗点点头:“嗯,洗手间灯管烧了。”

    傅宁洲把手伸向她:“给我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时忆晗拒绝的话没说完,傅宁洲已经取过了她手里的灯泡。

    他抬头看了眼洗手间灯,随手拎过玄关的椅子,往洗手间灯下一放,人便站了上去。

    他人长得高,人往高凳上一站,抬手便够到了灯。

    时忆晗怕漏电,一声“我先去把电关了”后,便拉下了电闸,房间一下陷入黑暗。

    时忆晗打开手机电筒,给他打照明:“能看得清吗?”

    “嗯。”低沉平静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时,傅宁洲已娴熟取下了灯泡。

    时忆晗没见傅宁洲换过灯泡,他换灯泡的动作娴熟且利落,有种干脆利落的帅气,时忆晗视线不由从他手上移向他脸,由下往下的视野里,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落在灯影里,深邃而认真。

    时忆晗看得有些失神。

    傅宁洲很快换好了灯泡,他从椅子上下来时时忆晗还在盯着他看,来不及躲闪的眼眸撞上他的,她尴尬扯唇,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傅宁洲视线从她后挪的腿上慢慢移到她脸上,落在她眼睛里,但并没有说话。

    他不言不语的态度时忆晗越发觉得尴尬。

    “那个,我去看看灯好了没有。”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手机落地,炸开的光线一下充斥整个空间。

    时忆晗心脏微微提起时,傅宁洲已经将她提拽到了身前。

    她惊惶抬头,他的手掌顺势从手腕滑落进她腰后,紧紧箍搂住她腰,另一只手落在她脑后,托抬起她的脸,清冽的气息逼近,傅宁洲吻住了她。

    时忆晗下意识去推他。

    箍在腰间和后脑勺的手骤然收紧,傅宁洲突然加重了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时忆晗也拒绝不了。

    渐渐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响起。

    傅宁洲将时忆晗推抵在了墙上,有些发狠地吻她。

    时忆晗鲜少见过傅宁洲这样粗暴强势的一面,隐隐带了某种急于宣泄的情绪,她心里困惑,但傅宁洲并没有给她深究的机会,吻得越发深重,眼看着就要失控,手机在这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瞬间打破了屋里的旖旎。

    傅宁洲倏然停住,他没有让她看到他的脸,抬手将她脸压靠在了他锁骨上。

    时忆晗能明显感觉到他渐渐平稳的呼吸。

    傅宁洲放开了她,转身捡起二次响起的手机,递给了她。

    “谢谢。”时忆晗轻声道谢,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沉默地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手捂着手机背过身,“喂,你好?”

    傅宁洲看了她一眼,走向门口的电闸。

    时忆晗也不由朝他背影看了眼,耳边传来说着英文的女声:“请问是时忆晗时女士吗?”

    时忆晗注意力被稍稍拉回:“嗯,我是,请问您是?”

    “时女士您好,恭喜您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录取。”

    时忆晗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惊喜一下蔓延开来:“真的?”

    惊喜的嗓音让屋外的傅宁洲回头看了她一眼。

    时忆晗有些不好意思,又压下惊喜和对方道谢,这才挂了电话,打开手机邮箱,果然在邮箱里看到了录取通知书。

    惊喜的情绪在四肢百骸流转,时忆晗想释放,抬头看到傅宁洲正看她,又不好意思地强压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傅宁洲问,伸手打开了电闸。

    时忆晗微微摇头:“没什么,就一些工作上的事。”

    “工作?”傅宁洲皱眉,他从没见她因为工作这么高兴过,“你在骗我。”

    “……”被直接拆穿的时忆晗迟疑了下,“是学习上的一些事,我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录取了。”

    傅宁洲眉头皱得更深:“申请大学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你准备多久了?”

    时忆晗抿了抿唇:“半年。”

    傅宁洲面色淡了下来:“所以,你半年前就在准备离婚的事了?”

    时忆晗抿唇没说话。

    她确实在那个时候就萌生了离婚的念头,但也只是萌生而已,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抱着试试的心态申请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建筑系,想把怀孕结婚前被打断的人生规划重新捡起来。

    她大学学的建筑设计,一直有去瑞士进修的念头,但她家条件不好,父母没这个经济实力也不会支持她去进修,因此从大一开始她就一直在做副业攒钱。

    那几年她副业做得不错,钱也攒得还可以,如果不是同学聚会那夜遇到傅宁洲,意乱情迷发生了关系,还怀了孩子,现在她该是顺利完成学业了。

    只是那一夜让她的人生打了个拐,让她从意气风发对生活充满激情的职场新人变成一个身体虚弱、每天在柴米油盐和傅宁洲家人的嫌弃里不断怀疑自我的家庭主妇,她不想再这样了。

    她的沉默等于默认。

    傅宁洲冷淡转开了脸。

    “我知道了。”他说,“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他拉开房门,就要出去。

    “傅宁洲。”时忆晗下意识叫住了他。

    傅宁洲脚步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头。

    “那天在你家,我听到了你和你爸在书房的争吵。”时忆晗轻声开口,“那天之后,我才决定离婚的。”

    傅宁洲倏然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