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法普宣战的这一幕后,现场的各国外交官也纷纷起身,告辞离场。作为职责,他们必须将这种重大消息尽快的告知国内,继而得到本国君主、议会,或枢密院对于两国战争的应对指令。
俄罗斯特使,满脸络腮大胡子的乌布里伯爵却主动凑了过来。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法兰西第一执政官,宣称沙皇保罗一世将铭记自己与安德鲁的私人友谊,俄国将恪守双方签订的《圣彼得堡合约》,在这场法普战争中保持绝对的中立。最后,这位乌布里伯爵甚至以个人身份,祝愿安德鲁和他的军队好运。
需要说明的,在前俄国驻法国大使返回圣彼得堡述职期间,这位乌布里特使还将行使俄国驻法临时大使的权力。
事实上,乌布里特使的心中很是窃喜。既然普鲁士与安德鲁法国再度大打出手,那么短期内,俄国至少不用担心来自涅曼河以西的法国及其盟友们的军事威胁。
自从保罗一世登基后,法俄两国迅速抛弃过往成见,恢复了正常的外交关系,但由于安德鲁法国一直拒绝放弃支持波兰复国,也使得法俄关系最终未能恢复到,七年战争期间的那种结盟状态。
如今法普两国大打出手,必定无暇顾及东面。尽管普鲁士在总体实力上不及法国,北德意志联盟也比不上莱茵同盟。然而作为欧洲的传统军事强国,柏林方面必定会将战争维持到年底,甚至是明年。
如此一来,苏沃洛夫元帅就可以全心全意的攻占整个芬兰总督区,继而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第一场雪到来之际,迫使瑞典接受战争的失败,割让芬兰给俄国。
至于普法两国战争的结局,实际履行驻法临时大使职责的乌布里伯爵,自然是希望法普两败俱伤,等到俄罗斯来收拾残局。
以己度人,安德鲁也感受到俄国特使隐藏内心的不友好,但他丝毫不在意,这原本就是尔虞我诈的欧洲政治格局。
很快,法国执政官就面无表情的道了声“谢谢”,随即令自己的副官护送俄国外交官,离开了枫丹白露宫。
等到再度转过身来时,安德鲁早已换了一副表情,他笑嘻嘻的走到正用毛巾擦拭漂亮军服的贝尔蒂埃将军面前,继而问道:
“嘿黑,老伙计,刚才我的演技怎么样?”
“浮夸,略显浮夸!”总参谋长没好气的打击了最高统帅一把,因为后者飞起的那一脚,将桌上的汤水溅到贝尔蒂埃的身上。
需要说明的,贝尔蒂埃对于自己的漂亮制服有着洁癖感,容不得有瑕疵。此刻,贝西埃尔也在一旁嘿嘿嘿的傻笑。
安德鲁也不以为然耸了耸肩,说:“这无所谓了,只要走出枫丹白露宫的人相信就行。哦对了,四个方面军都到了集结点了吗?”
贝尔蒂埃说道:“西普鲁士、中普鲁士和东普鲁士三个方面军,都已在48小时之前,集结到位,唯独马塞纳和波兰方面军的电报,是在今天上午从克拉科夫发来的。”
“嗯!”安德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再有下文。
马塞纳似乎与贝尔蒂埃八字不合,后者时不时的会给前者,上一点眼药。
相对于3个普鲁士方面军,马塞纳与波兰方面军的行军路途不仅遥远,而且很多师团需要横跨奥地利与斯洛伐克地区,翻越喀尔巴阡山,前往六七百公里外,维斯瓦河畔的克拉科夫集结。
从随行宪兵那里反馈的信息,波兰方面军的行军组织非常高效,加之一路之上后勤保障有力,使得掉队与逃兵的数量都非常少。
尽管在马塞纳的部队中,士兵骚扰沿途居民的事件,依然会时不时会发生,但强J、放火与杀人等恶性案件极少。
而且发生之后,马塞纳都在第一时间指令宪兵队,在当地教堂附近执行了战场军纪,所有判处死刑的士兵,被当众枪决。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德鲁叫来了“大秘”贡斯当,他需要口述一封信函给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
“是的,我认为这场战争是一场兄弟之间的内战,是一场悲剧……而导致这种非常不幸事情的发生,是因为您被奸人蒙蔽了,所以法国不得已才拿起武器自我防卫。
其实在我的内心,存在着非常大的遗憾,遗憾必须运用武力对抗陛下您的军队,而不是面对面的喝着香槟,一起听着美妙的音乐,讲述法普两国的传统友谊,畅想一下霍恩索伦家族的美好未来……”
恶心了威廉三世后,安德鲁先是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秘书。然后他又沉默地从座位上起身,在办公室的大厅中央走来走去。
此刻,法兰西第一执政官的思绪如泉涌般流泄出来。他转头看着贡斯当,口授了一份战争宣言,给即将参加法普战争的四个方面军,数十万法军官兵。
“我亲爱的战士们,你们可以返回法国的指示已发布出去,你们本来已走近了祖国,家中亲人与胜利欢宴也等着你们……”
口述到这里,安德鲁突然住口。
他知道对于大部分的法国士兵来说,都梦想着早日回到家乡,看到妻儿或情人,早日享受到和平的生活。
事实上,屠戮并非士兵的本性,而是统治者。
然而在下一刻,安德鲁却是继续说道:“但是,战争的钟声又在柏林响起了。是的,卑劣无耻的普鲁士又在窥视法国的伟大胜利。那个狂妄的布伦瑞克公爵又一次,发表了想要占领巴黎的宣言。”
这个时候,安德鲁想到6年前,也就是1792年4月25日,普奥联军总司令布伦瑞克发布宣言:威胁法国人民必须恢复路易十六的一切权力,否则将对敢于反抗的居民“给予永世难忘的惩罚”。
现在的法国士兵应该还记得当年的事情:这个对巴黎的重大威胁,普鲁士人及流亡贵族的骄傲自大,以及他们在瓦尔米的惨痛失败。嗯,应该让这段过去的历史,再度重生。
安德鲁又说:“六年前,普鲁士的入侵计划搞得一团混乱,战争的结果是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入侵者,在香槟区遭遇到失败、死亡、羞辱,如今的普鲁士只剩下永远不死的恨意及嫉妒……”
接下来,这是安德鲁要对士兵说的,也是告诫自己的。
“既然普鲁士人要求下一场战争,那我们就给予他们一场战争吧!长途的行军奋战,是为了御敌于国门之外,为了保护好法兰西祖国,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我们不得不要将战火烧向汉诺威,烧向魏玛,烧向柏林,烧向柯尼斯堡……
此时此刻,愚蠢的敌人已经陷在如此惊人的错误中,谁也救不了,就让威廉三世和他的普鲁士军队重蹈六年前,同样的失败命运吧!
战士们,请记住,法兰西的最高统帅已决定在勃兰登堡门广场上,代表3900万共和国公民,来检阅他们的无敌勇士!”
这位法军最高统帅要求这篇文章,务必在全体士兵出征之前宣读。
……
对于法普两国宣战一事,基本属于欧洲各国君主与外交官的预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所谓预料之中,那是安德鲁需要为自己的儿子,杜伊斯堡的那位奥古斯特大公,与威廉三世争夺普鲁士王位的继承权。没错,在安德鲁日积月累的宣传下,欧洲君主基本上都是这样想的。
至于预料之外,那是普法两国之间,首先向对方宣战的居然是普鲁士威廉三世。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普鲁士大使列瓦尔德男爵,当众宣读了那份名为最后通牒,实为对法宣战的国书。
依照外交官与军事家的普遍观点,普鲁士对法国正式宣战的最佳时机,应该是等到俄国结束了与瑞典的战争,苏沃洛夫元帅带领20万俄军出现在涅曼河一带之后。
而此时此刻,英国人承诺的大批军火与上百万英镑的黄金,估计还没有在伦敦装船。或许更加夸张一点,英国对普鲁士的所谓援助,至今还停留于小皮特首相的计划中。
在一个既缺乏军饷,又缺少重要盟军的时候,一贯谨慎的威廉三世居然冲昏了头,为了两个叫“路易丝”的女人,受到一群不懂军事的枢密院文官的鼓动,并在柏林的中下级狂热军官的裹挟下,提前向强大的法兰西宣战,根本就是自取灭亡之道。
毫无疑问,欧洲各国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普鲁士一方。只是所有观察家都没能预料到,曾经在腓特烈大帝麾下,那支强大无比的普鲁士军队会垮的那么快,败的那么惨。
相形之下,那个被安德鲁法国用近两年的时间,才彻底打趴下的哈布斯堡王朝,反而是显得虽败犹荣。
在1798年的法普战争结束后的100年内,不少史学家依然在研究这场影响了整个欧洲政治格局的战争,为何在普鲁士最虚弱的时候,竟然由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首先挑起来。
曾有一名史学家在查阅了普鲁士和威廉三世在1798年,与法国和安德鲁相关的各种文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威廉三世落入了安德鲁精心设置的致命圈套。
因为普鲁士驻巴黎大使列瓦尔德男爵,已在暗地里投靠了安德鲁。所以,列瓦尔德大使在递给法国执政官的国书中,这位普鲁士外交官故意将一份措辞严谨的答复函,当众解读成一份最后通牒,一份宣战书。
事后,列瓦尔德男爵并没有返回柏林,而是借口自己辜负了国王的使命,在法兰克福定居了一段时间,直到法普战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