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孝帝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又遇上难事儿了吗?便想来问问老师。”

    陆太师给景孝帝倒上了一杯茶水,捋着胡须乐呵呵地说道:“让臣猜一猜,您想问的可是凌家的事儿?”

    景孝帝看到他足不出户,但却什么都知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陆太师也摇了摇头,“老臣是真的不愿意管这些,但人在江湖,哪儿能真的避世?”

    景孝帝也正了神色,十分恭敬地问道:“学生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置凌家,还请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

    陆太师倒是也没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而是反问道:“皇上,凌家原本是什么出身?”

    “行伍出身。”这原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陆太师听他这样说,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凌家的荣耀是该来自战功啊!”

    “那您以为……”景孝帝正要发问,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太师的笑脸。

    他突然一愣,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了陆太师的意思。

    “朕明白了!多谢老师指点!”

    陆太师又给他续上一杯茶水,问了问他如今身子可还好?又问了皇后娘娘的状况。

    景孝帝哪儿知道皇后怎么样了,皇后对他有意见,他也懒得再管他,夫妻两人已经好些月没见过对方了。

    就连底下人汇报对方的消息,也都被他们打发了。

    恐怕他们应当是这个世上最形同虚设的夫妻了。

    陆太师见着皇上答不上来,便也没再多说。

    他只负责提点的,在对方遇到疑问的时候给他点明方向,而不是替皇上做选择。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杯茶水,景孝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回到了自己在富春巷的院子,躺在榻上思索了许久,才下了个震惊朝野的命令。

    凌家的长房被皇上下旨派去了东瀛战场,他美名其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长房的子孙全被派去了。

    而且凌家人去战场上还不是当将军的,而是从小兵做起。

    有人担心他们父子去了东瀛战场,手里有了兵权就会明目张胆地抗旨不尊。

    可皇上手中还捏着他们凌家其它房的性命呢!

    若是凌家人真能狠得下心,为了保凌家长房,而牺牲其它几房,那也不怕!上次被燕王派去平乱的岳卿言、宋阔以及闵将军三部正在两翼虎视眈眈。

    如今的凌家跟从前的凌家那是真的差得远了,他们对上岳卿言和宋阔等人,获胜的几率几乎连一成都不到。

    而皇上也并不真的对凌家赶尽杀绝,他下旨前就说了,“从前的凌家先祖便是以一己之力从一无名小卒闯下这等家业,作为凌家先祖的后人,可万万不能堕了先祖的威名!若是他们能立下战功,那么便可以酌情减少他们的罪责。”

    凌家人小一辈何曾上过战场?虽说是武将世家,可这些小辈们就连扎马步扎不了半个时辰的。

    至于他们能不能给凌家挣回来一条生路,那谁不知道了。

    就算凌家长房没了,那不还有二房三房四房……

    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只不过是找炮灰,想要借力打力,若是凌家人能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也不算给自家的名声抹黑。

    此时的凌家当真是喜忧参半,忧的是长房,喜的是其他房。

    凌老爷将长房的子嗣们叫到跟前儿,跟他们好生交代了两句,告诉他们上了战场之后,不要冒进,只要好好保全自己就好。

    他甚至将自己珍藏已久的贴身软甲也送给了自己最小的孙子,“皇命不可违,咱们家也不求你们立功,好好活着就是。”

    凌东宇便是长房的,他在家里排行老六,也不是最小的。

    他们长房有四个儿子,他排老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弟弟如今才刚刚十一岁,十一岁就上战场,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因此老爷子将护身的软甲给了弟弟,其他人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们是武将世家,府上护身的铠甲和宝剑确实不少。

    长房几乎将他们这些年收藏的保命的东西都带上了,他们离京的时候,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这其中也包括陆太师。

    陆太师听了景孝帝的做法,也十分震惊。

    他是暗示了他,但是很显然景孝帝的理解跟他自己想的还是有点偏差。

    他只是想着让凌家人去东瀛战场去!让他们面对炮火的洗礼,也不会一个个都养得跟个废物似的。

    然而皇上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绝情一点,他直接让他们所有人从最底层做起,无法派遣一兵一卒。

    最重要得是,东瀛战场的主将还是跟凌家有过节的曹家人。

    想让曹家人给凌家人放水?那真是想都别想!

    曹诺也没想过,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会落在他们家头上。

    想到那日那人买了他的话,给他的暗示,他心中更加坚定了些许,科举一定好好努力,争取为皇上分忧!

    领兵之人便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多年没带兵了,这次让他出征还有些紧张,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父亲是文官,上战场也只是军师的角色,让他领兵打仗,那应当是做不到了。

    曹诺叮嘱了父亲要小心凌家人,他父亲却笑着同他说道:“咱们跟凌家这么些年的过节了,压根不用你说,我也会当心的。只是战场到底危急,我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他们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只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话说的也实在,就凌家那几个人往三十万大军里一丢,若是不刻意寻找,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一直等到凌家长房奔赴战场,景孝帝似乎对自己下得这道圣旨很满意,心情大好,居然难得去了慈安寺一趟。

    慈安寺香火鼎盛,但后边清修的院子里却十分幽静。

    景孝帝两手背在身后,被小沙弥领着踩在鹅卵石小路上,朝着后边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道:“在你们寺里清修的人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