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对万老爷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被他这么一骂,心里虽然委屈,但是念及自己的来意,到底还是将这一口气忍了下去。

    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接着说道:“妾身也不想惹了您心烦,可是咱们府上有人想要对付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万老爷听了这话,才算是正儿八经地抬头看向了她,神色十分凝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明氏字正腔圆地再次说了一遍,“咱们府上有人要对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万老爷的眼神很是凌厉,“你可有证据?”

    明氏点头,“妾身屋子里摆着的那花正是夹竹桃,还有妾身喝得汤药里有一味桂枝,这两者结合便会胎儿不保。”

    “你怎么知道的?”

    “妾身昨日去见了雅雅的那位夫子,还带上了一份妾身服用过的药渣。那位夫子一眼就看出来了。”明氏说道。

    万老爷脸色黑了,眯着眸子仔细衡量了片刻,才起身亲手将明氏扶了起来,对着她柔声说道:“你身子重,别跪了。你说的这些本老爷已经知晓了,自然会让人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明氏微微屈膝,“老爷心烦,妾身便不在此处叨扰您了,先行告退。”

    万老爷看着明氏被丫鬟搀扶着迈过门槛,消失在了门前,一直蹙着的眉头才松了开来,唇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

    这不就是真的巧了吗?他正瞅着怎么跟凌家断绝关系,这不台阶不就给他送到脚下了?!

    他拿着明氏的药渣,和她屋子里的那盆花直接去了凌氏屋子里。

    凌氏看着他找上门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她冷哼一声,“还以为你多少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会晚来些时候,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迫不及待。”

    万老爷听了她这番话顿时笑了起来,“你怎么没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饶我的孩子一命?若不是如此,我兴许还真会晚来些时候!”

    凌氏听他这样说,脸上也带上了嘲弄,“实在好笑,你的孩子?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个慈父呢!然而你自个儿什么德行你心里清楚!你哪个孩子不是我费尽心思给你养大的?如今你这么说,我可不认!”

    万老爷哼了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凌氏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是怕我再生个儿子会分了恒儿的家业!简直无知至极!”

    凌氏被他说中了心思,也丝毫不慌。

    她淡淡地斜睨了万老爷一眼,说道:“你这万家一直是我在操持,万家能有今日也是我们凌家在扶持,我私底下贴补了多少嫁妆?这家业本就是应该是恒儿的!反倒是你,过河拆桥,实乃真小人!这些年我们凌家对你不错吧?关键时刻就你跑的快!”

    万老爷被她说得也有些心虚,但谁让凌家自己蠢呢!

    他们若是得罪了别的人家还好说,那得罪的可是景孝帝!一国之君!

    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谁会想不开这时候凑上去啊?

    万老爷也不想在这上头跟凌氏掰扯,今日他必须要将凌氏给送回去!

    他直接开口说道:“凌氏!你们凌家开罪了皇上!那触怒的可是龙颜!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真的为恒儿好,便自请下堂,否则到时候牵连到了我们万家,恒儿也会性命不保!”

    凌氏愣住了,她气愤了半天,最后犹豫的还是她自己。

    她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走吧,容我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会自行离去。”

    万老爷得了自己想要的话,压根没有一丝愧疚,直接扭头就走。

    凌氏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就痛哭了起来。

    谁又想死呢?凌东宇犯蠢凭什么要这么多人陪葬?!

    可是,她若是不回去,她的儿子兴许也要被牵连。

    她的恒儿才刚刚十五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许久许久,一直等到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她才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红肿的眸子,喊了丫鬟进来给她打了热水净面。

    “你们将我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家里值钱的东西也用不着带,给恒儿送去。”

    “是……”

    第二日一大早,万老爷就派人送了休书过来,他自个儿更是连面都没露。

    凌氏拿了休书,也很果断。

    她将自己身边儿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全都留给了恒儿,一方面是能留在府上帮衬着恒儿,另一方面也给这两个侍女留了一条活路。

    她自己孑然一身,带着一辆马车的东西回了娘家。

    等凌氏回去之后,才发现回来的人居然不只有她一人,几乎凌家的出嫁女都被撵回来了大半。

    所有人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凌东宇被人骂得连头都不敢抬。

    从前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这会儿可算是吃到了嚣张的后果。

    有那种气不过的,更是要上来打他,却被家里人拉开了。

    “你打他有什么用?!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皇上要对付咱们凌家,又岂是为了这么一个杯子?便是没这杯子,也能找到别的借口!”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被夫家休了,以后只能靠娘家,难道要大家一起死吗?!”

    凌氏坐在一旁,看着家里的姐妹姑侄们吵得不可开交,她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来,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她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她唯一带回来的一个箱子,当初她从凌家十里红妆嫁出去,再回来竟然落了这步田地。

    也不知道她去慈安寺,那里的和尚会不会收留她?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趁着大家吵得火热,便又让人将她的箱子抬上了马车。

    来送她的人其实是万家人,这些底下的奴才们都是凌氏一手带出来的,即使她现在已经不是万家的夫人的,这些人也愿意再送她最后一次。

    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慈安寺,寺里的小和尚见到来了个贵夫人,还以为又是谁家夫人要过来清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