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凉了,姨娘先把药喝了吧,等您病好全了,那婆子再想借题发挥,也没有由头了。”沉默片刻后,缴玉收拾好心情,轻声劝道。
苏玉仪眼神一定,“给我。”
见姑娘愿意用药,缴玉心头一喜,忙把药碗递过去。
苏玉仪深吸口气,端起药碗闭着气往下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她有些恶心,却又强忍着,咕噜咕噜,待咽下最后一口药,她猛地把空碗往床榻一放。
“母亲的事,我不能不管,你去匣子里拿一百两银子,给那守门的婆子。”她一手撑着床榻,略微垂着头,压抑着胸口翻滚的呕吐感。
“一百两?”缴玉确定道。
苏玉仪闭着眼睛,靠着呼吸压下胃里翻腾,喃喃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去吧。”
“是。”缴玉闻言,去匣子里数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悄悄去到守门的婆子身边,趁人不备把银票递过去,又伏低做小地说好话,只求能出门一趟。
看到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婆子眼睛差点直了。
就在缴玉以为,自己要如愿以偿时,那婆子把银票往怀里一揣,而后睨了缴玉一眼,贪婪的道:“侯夫人的吩咐,老婆子可不敢违背,你们还是老实待着吧。”
实则她心里却在想,能一下子拿出一百两,谁知有没有二百两三百两。
缴玉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未尽的意思,当即气的一个倒仰。
等一刻钟后,苏玉仪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去时,看到的就是垂头丧气的缴玉。
“姨娘,那老婆子着实可恶,竟然出尔反尔,收了奴婢的银子,却不放奴婢出去!”缴玉磨了磨牙,恨恨道:“奴婢气不过,和她掰扯了一阵,她就是不松口,最后告诉奴婢一个消息,说是抵了咱们的银子。”
苏玉仪艰难喘息,一碗药下去,咳嗽好了些,脸色却白了,“你说。”
缴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婆子说,昨日我们大公子有上门,却叫守门的小厮打了出去......”
“放肆!”苏玉仪一巴掌拍向床榻。
她虽不是正室,那也是贵妾,小小门子都敢欺辱于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无法遏制的愤怒,犹如一根根细密针尖,将苏玉仪扎成筛子,她微垂着头,呼呼喘息,煞白的脸阴沉的滴水,眉眼凝结冰霜,眼看即将爆发,却在这时,她怒气突然一滞,眉头皱了起来。
“痛!”
她抬手按住肚子,脸上有些无措,随着痛感越来越重,她额头冒出冷汗,难受的蜷缩在床上,“好痛,缴玉,我好痛......”
下腹犹如刀割般的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在她肚子里挥舞。
“啊!!!”
她再也忍不住地在床上左右翻滚,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缴玉吓的呆住。
明明前一刻,姨娘还在因大公子被赶的事生气,怎么突然就叫起肚子痛来了。
就在她怔愣间,突然瞥见姑娘身后,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团鲜血,刺目的红色,令缴玉眼睛都痛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闪过心头。
她一面抱住姑娘,一面心急如焚地冲着门外高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我们姨娘出事了!”
......
苏玉仪出事的消息,眨眼间,便经人递到武安侯夫人耳中。
武安侯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过去看看。
倒不是怕苏玉仪如何,大家都是女人,谁还不知道谁,别又是什么苦肉计,想惹得她那小儿子心软。
哼!苏家那一摊子糟污事,她是绝不许老四沾手的!
今日天色正好,检查过各铺面账本,武安侯夫人去到窗边。
两只飞鸟掠过,又有蜻蝶翩跹,金灿灿的阳光下,院子里一株芍药,开出红艳艳的花儿。
“今年这株芍药倒是开的早。”
武安侯夫人坐到窗前,接过婢子递来的薄胎白玉盏,语气透着漫不经心。
旁边候着五六个丫鬟,唯独站在最前面的,生得娇俏灵动的小丫头,笑眯眯的接口回道:“这是芍药送喜呢,定是预祝夫人您,能够心想事成。”
这小丫头,姓章,小名玲儿,乃是武安侯夫人奶嬷嬷,章嬷嬷的小孙女。
这样好听的话,武安侯夫人听过不少。
只她心情不展,便是外面百花盛放,亦是不得展颜。
“哎,若真能心想事成,倒是老天爷垂怜了。”武安侯夫人暗自叹息。
“夫人,吴嬷嬷回来了。”这时,玲儿不经意抬眼,透过敞开的窗扇,发现了回来的吴嬷嬷。
武安侯夫人得玲儿提醒,抬起眼皮看过去一眼,原本寡淡的脸色,在触及吴嬷嬷沉重的表情时,心底微不可见的一动,接着她挥了挥手,打发房里丫鬟退下。
玲儿心下好奇,但主子的命令,她不敢违背,躬着身退下。
“如何了?”武安侯夫人开口,问从苏玉仪处回来的吴嬷嬷。
吴嬷嬷看看左右,下意识压低声音,“说是来了月事,但老奴瞧着......”
能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多半不会是吞吞吐吐的性格,吴嬷嬷亦然。
但此刻,吴嬷嬷像是换了性子,竟做犹豫不决之态。
武安侯夫人拨动茶盖,脸上看不出表情,“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吴嬷嬷顿了一下,说起自己心底猜测,她道:“苏姨娘一直叫着肚子疼,换洗的婢子,换了两盆血水出来,女子来月事,何曾会这般恐怖,反倒像是......”
武安侯夫人看过去,吴嬷嬷咬牙道:“......小产!”
“咯噔”,茶盏搁到高几。
“你可看清楚了?”武安侯夫人面无表情。
吴嬷嬷点头,回道:“大夫说,苏姨娘此遭,是怒极攻心,忧思过重,但老奴私下里问了那大夫,他说时间尚短,暂且把不出脉向,但看情况,有五成可能。”
武安侯夫人闻言,脸上似怅然又似松口气。
不拘是太医院里的太医,还是京城各药堂坐诊的大夫,哪个不是人精里的人精。
嘴里说着五成可能,少不的得有七八成。
短暂沉默后,武安侯夫人叹息道:“也罢,落了也好。”
正室尚未进门,先有庶子落地,搁谁家不膈应,就因先前那事,她原本看好的人家,也不接她的话了,其余人家,亦多有敷衍,嘴里夸着她家老四少年英才,一旦提及亲事,立马顾左右而言其他。
近日来,为着老儿子的亲事,武安侯夫人这心里面,毛焦火辣似的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