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柔弱的乡村贵族被数以百计的诺曼战士簇拥着,她会被硬生生逼成一个瓦尔基里?
从索菲娅的眼眸中,留里克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野心。
这……就像是乌鸫特莱西娅眼眸里流露出的那样。
但乌鸫是真正的查理曼曾孙女,索菲娅就只是小小的拿骚男爵的小女儿。
留里克看一眼夕阳,深深长出一口气:我还希望早点过河去科布伦茨休息,现在真得太晚了呀。
黑狐笑意不改得走上前: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无妨,不管怎么说兰斯泰因这个渔村也属于拿骚的一部分,我终于到了。就算随便找一个木棚,哪怕是在这里搭建帐篷本王席地而睡都不是问题。科布伦茨吗?或是去拿骚本城……留里克又想了想:傍晚过河有风险。我改主意了,明日我再过河。
黑狐觉得夜间通过平静的莱茵河没什么危险的,也许大王真的疲倦了,他索性做出决定:既然如此,今晚我也不过河了。
你和你的索菲娅都留下来?留里克扭过身子问道。
可以。兰斯泰因虽小,能入住睡觉的房子还是有的,大部分战士们我想也不必一定搭帐篷露宿,他们可以前往渔村。
这样的话,岂不是干扰了村民的生活?
黑狐微微勾下头微笑道:那是他们的光荣!其实他们早已认为您才是真正的王者了。这里有一些本地人,也有一些从丹麦来的新移民。他们丝毫不觉得您的降临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恰恰相反,您住在兰斯泰因村中是所有人的荣幸。
嘴巴抹了蜂蜜。留里克再看一眼勾下头的索菲娅:真正的伯爵索菲娅?
啊?
索菲娅刚刚鼓足勇气菜显得很强大,现在的精气神又萎靡下去了。
说起来,我的大女儿也如你这般年纪。很快,我的女儿也会乘船抵达拿骚。你不必畏惧我,我与你早已结盟,我们是朋友。你未婚夫要求你住在村子里,与我的罗斯军精锐共处一夜。你意下如何?
欢迎!非常欢迎。索菲娅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很好。
留里克再扫视一下渡船而来的约莫二百名战士,他清清嗓子面对欢愉的众人:兄弟们!两年以来辛苦你们了。现在我们又合并一起,全体注意,今夜让我们共进晚餐。奥丁!
最后一声吼,留里克高举起右拳。
只见这群来自北欧的战士们,即便所有人的胸口都挂上了十字架吊坠,值此良宵所有人面对罗斯王,又高高兴兴举起右拳发出统一的战吼,犹如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一切尽在不言中,仅仅这番动作,留里克知道自己在法理上虽未异乡访客,现在已经事实得到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军权。
这一夜,本来安静的渔村热闹非凡,河畔草甸地带处处篝火,行军三个月的战士终于坐下来。
他们如卸重负,围坐在篝火边纷纷以木枝穿着现宰的鲜鹿肉烤制,又继续等待铁锅里的麦子煮熟。
控制拿骚的黑狐提供一批粮食犒劳大家这不足为奇,令人讶异的是黑狐行地主之谊是真的舍得。
战马全部卸下马鞍,入夜后一匹又一匹在饲喂草料后就被牵到一边,马匹四蹄跪窝互相依偎着享受轻松时刻。
更庞大的驯鹿群被故意牵到远一些的地方,它们同样被饲喂了草,由瓦哈瓦宁的人员继续看管着。按照计划,在未来时期当罗斯远征军主力完全汇聚科布伦茨开阔地,届时每天都能屠宰约莫五头驯鹿即可满足全军的肉食需求,甚至相比于法兰克军,这样的军粮有些过于丰盛了。
战斗时期
没人每天的伙食会暴涨到多达三磅燕麦,另会食用一些高脂肪的鲱鱼干。
而在非战斗时期,除非进行军事训练,士兵若只是待在军营里休息睡觉,每天粮食消耗则直接缩减到不足两磅的程度。
已经抵达目的地了,留里克知道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全军会基于局势进行研判,继而考虑进入过冬状态,非必要不会兴兵作战,自己注意的重点将转移到后勤消耗。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坐在皮垫上舒服烤火,他也在等待麦粥煮得烂熟。
蘑菇碎、卷心菜碎与洋葱碎是麦粥的配料,它选用的就是本地小麦,又配上盐和黄油,围坐这里的人们都沉醉于这浓香中。
整个罗斯军营都沉浸于来自黄油与奶酪的极致腻人浓香氛围里。
真是美餐呐!卸下一切包袱又换了一身服装,留里克随性得盘腿而坐,他很期待黑狐准备的美餐,也借此愿意与这小子聊聊。
感谢大王的赞美。关于这顿美餐……
留里克注意到这小子有着极其强烈的表达欲,饶有兴致再问:如何?的确,我也很想弄清楚你从哪里搞到大量的黄油和奶酪的。拿骚除了葡萄酒,别的也物产丰富吗?
这正是我有意好好汇报的。进贡给您的大量物资,其实都是我们今年抢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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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想起一些事:今年所为?我有所耳闻,你的确带着兄弟们在梅茨大发横财?
黑狐遗憾得摇摇头:并不算发财。我们并没有攻破梅茨的城门,我军就只能在外围进行掠夺。好在兄弟们运气好,我们找到了磨坊与谷仓,还找到了囤积奶酪的仓库。可惜我们的船只运力有限,就搬运回来一些山羊和绵羊,牛和驴子就搬不回来咯。
你小子。留里克高兴得轻敲黑狐一拳:你不像是商人,你就是一个战士。
嘿嘿,加上我们两年前洗劫了萨尔河地区,现在……整个摩泽尔河都是我们的劫掠区。黑狐双手拍打肚皮兴致盎然:我胃口很好,我会把南方财富吃干净。
一个年轻的小胖子侃侃而谈,在他嘴里摩泽尔河上游的梅茨已经是拿骚军的绵羊,他们的确无法破城掠夺金银,倒是可以如剃羊毛一般,在主城外围自由劫掠那些村子与小镇。
比起两年前初到,现在黑狐有着更多的长船,也有更多渴望发财的新来丹麦人和改善生活的本地民兵,战争给了所有人机会,当他们都觉得自己必胜时,一听有战事也就踊跃参军了。
留里克从黑狐嘴里获悉这样的局面。
科布伦茨本城处在德意志之角的三角洲地带,它依傍一座大山而有开阔平坦的居民区与农垦区。
这里实际几经易手,在加洛林王朝,现在的拿骚已经是它的第三任主人。
若以更远的历史来看,它本是凯尔特部落领地,之后罗马军团来了,再之后日耳曼的阿勒曼尼部落来了,最终法兰克人在此建立新秩序……
当科布伦茨突然变成战争交点,当地农民第一次意识到大贵族的内战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最终是诺曼人控制的拿骚,他们将民众转移到河对岸。民众很担心自己被洛泰尔的军队误伤,当然也有人抱有侥幸心态,当他们看到法兰克军在巷战中得胜不成故意纵火后,愤怒感冲破脑袋。
他们的房子被焚烧,连修道院都化作阴燃的一地黑炭。民众先是绝望哭嚎,之后在黑狐的点拨下,绝望引来愤怒,怒火化作勇气。
之后的那场大战实为罗斯第一波远征军与黑狐的拿骚军联合行动,科布伦茨的法兰克军被全歼,之后便是联军最残酷的
持续性反攻。
在战争时期,由难民构成的民兵做出了一定战功,但最关键的是民众已经以实际行动反对洛泰尔。破产农民们这么做了就无法回头,一切的利益只能与拿骚绑定,因而整个重建的科布伦茨大定居点,黑狐和兄弟们完全可以信任这群人。
原来如此。留里克听了黑狐亲自汇报恍然大悟:果然这些事情在书信上不能详细说明,还得是你亲自汇报。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看到了大量整齐的民居,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连修道院也毁灭了,所有建筑都是新建的。感谢大王为我提供了正确处事的方法,否则,我也实在无法解决战后的烂摊子。
黑狐的话不像拍马屁,留里克捏骑胡须兴致盎然问道:哦?我还给你启示了?
是,配给制确保了我用有限的粮食确保所有人活命,我动员所有人盖房子赶在第一场雪前完成新居民区建造。新罗斯堡的城建模式就很好,所以现在的科布伦茨到处的平整的道路,只是我还没有能力全部给它铺设石板路……
又是一番介绍,听起来山脚下的一座新城在废墟中崛起。
如此一来山坡上的城堡也是新造的。
这得消耗多少建筑材料、人员口粮?黑狐真的拿得出来?
留里克恍然大悟,恰是因为他们在消耗很大才决定在今年战略冒险。
两人完全以诺斯语聊天,宫廷伯爵赫尔曼想要知道自己的新邻居、拿骚–科布伦茨的实际统治者究竟做过什么,乃至未来有何主张,他完全无法插嘴,也就只好迂回得试图从索菲娅的嘴里获悉一二了。
赫尔曼一样在此烤火,他终于见到了近年来征战无数的拿骚军的统帅,其人真是个小胖子,与他获悉的黑色狐狸的说法完全不符,小胖子完全没有狐狸的狡猾,眼神里有着不可言说的凶野。
他主动凑到安静烤火的索菲娅旁边,以法兰克语说明自己的身份。
宫廷伯爵?查理曼的帕拉丁?那是什么?
感觉就是被一个中年大叔骚扰,索菲娅并不理解帕拉丁的身份何其高贵,她急忙挪动身子凑到黑狐身边,一把拉住未婚夫的胳膊,只留下续着大胡子赫尔曼陷入尴尬。
朋友?留里克注意到了这异动,你……是想问些事情么?
黑狐始终无视那个大胡子,还以为只是一个来自北方的贵族,反正自己不认识。
现在自己的女人受惊,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横眉冷对:大胡子的男人,你是何人?罗斯王的朋友?
难道我像是恶人吗?赫尔曼昂起胸膛,从自己衣领里抽出镶嵌了红宝石的黄金十字架并公开展示:我乃高贵的帕拉丁,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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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的全是年轻人,连罗斯王也非常年轻,作为比他们年长很多的贵族,落魄的赫尔曼现在就剩下自己的年纪与曾经荣耀身份值得自豪的。
帕拉丁?黑狐突然想到,他轻浮得昂起下巴,旋即切换成法兰克语:是你?竟然是你?锡格河的统治者,我的人偶遇过你,一个落魄的贵族。
被如此评价,赫尔曼发觉自己举着那纯金十字架的行为何其滑稽,他觉得自己被一狂妄的小子羞辱,这便把手缩回去遗憾低语:小子,你该庆幸没有遇到几年前的我。那时候我手里至少一千名重骑兵,我可以碾碎一切。
言语里有一丝威胁,更多的是老家伙对过去大半生的不甘心。黑狐本就瞧不上这种人,听得其人的自述就更轻视了。
可你被那个洛泰尔抛弃了,你几乎失去了一切,我获悉你还需
要科隆的那些家伙接济。再说,你就算有一千名重骑兵也不怕,我们打的就是你们的骑兵。
黑狐怒目圆睁,狂妄的态度气得赫尔曼憋红脸:年轻的小子!你不要狂妄。
呸,要不我立刻发兵把你的锡格河城堡直接拔掉。反正我的地盘在向北方延伸,到时候你最后的封臣全部归了我,所有村民也追随仁慈的我,那个时候你就自己种地活命吧。
你!赫尔曼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勃然而起觉得自己受罗斯王之邀来拿骚纯属是自取其辱,甚至他感觉罗斯王坐看羞辱一切都是可耻阴谋。
看来我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留里克也觉得黑狐的说法过激了,这便抬起头:现在就要走了?你不是来结盟得么。
结盟?拿骚的统治者在羞辱我,我还要结盟的必要?
可黑狐并不是拿骚的统治者,赫尔曼你还是坐下来吧。此事你应该和索菲娅说明白。朋友,难道罗斯王的面子你也不愿给吗?
因为,黑狐这个小胖子和他的军队真的心狠手辣,迫于现实赫尔曼只得再坐回来。好吧,看在罗斯王的面子上,我回来了。至于结盟一事。
时机如此已经刻不容缓,留里克与索菲娅交谈几句,再把黑狐拉到一边令其回避。
遂在这篝火旁,经由索菲娅的同意,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就算与锡格堡结盟了,虽然这场盟约的缔约方彼此并不算愉快。
宫廷伯爵?空有名号而无兵,完全靠军事实力打下领地的黑狐实在无法高看这种人,也不懂罗斯王何必高看他,仅仅因为这个大胡子的家伙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爵位?呸,查理曼的子孙们一个赛一个的糟糕,倒是给自己这样的以崛起的机会。
因为对于黑狐而言,他虽被路德维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若非必要走一遍程序才不甘向那个蠢材下跪行礼。
黑狐觉得路德维希蠢,看待洛泰尔,所谓的罗马皇帝就是蠢上加蠢。
唯有罗斯王留里克在他心中才是唯一圣王,也许用奥古斯都形容才贴切。
赫尔曼无法提供任何有意义的友军,他仍旧留在这里,现在期待着炖好的麦粥与烤肉饱餐一顿,罢了明日再去科布伦茨设身处地瞧一瞧后打道回府。
争吵告一段落,既然口头上宣布结盟了,赫尔曼也终于弄清楚拿骚军究竟走了多远。
这位大胡子的老家伙惊得胡子乱颤,眼前的贵族们将袭击特里尔、梅茨说得轻描淡写,可被袭击的是梅茨!何止梅茨?亚琛也被洗劫。
居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一切都明白了,所谓的诺曼海盗,其实就是你们?拿骚?!老家伙又勃然而起,一脸惊讶之余也有按捺不住的怒气。
一双双眼睛如同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留里克吭吭两声眉头紧锁:朋友,你还没有弄清局面。我们从来都是诺曼人,现在你就是诺曼的盟友。你打算结盟的本来就是我们,现在你已经是盟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愚蠢!老家伙一拍脑袋,话锋一转又问: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你们还要袭击哪里?巴黎?兰斯?勒芒?第戎?欧塞尔?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也许你能给我们指一个攻击目标。
我拒绝。
留里克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你宣布效忠路德维希,我们都是帮助那个男人打仗。路德维希并非法兰克的王,我是罗斯王。没有人能左右我的主张,如何打仗全由我自己决定。
被言语刺激到,赫尔曼带着怒气如破罐子破摔般指着东方直接嚷嚷:那就攻击斯特拉斯堡吧!洛泰尔就在那里。你们杀了他,说不定路德维希就
继任国王了。
也不是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前……留里克常舒一口气看看左右:全军会进入冬季假期,若非必要我不愿主动开启冬季攻势。法兰克人的内战终将结束,明年才是决战之年。为了明年春季开始的大战,我们现在就要养精蓄锐了。
话是如此,众人以自己对留里克的了解,真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庞大的远征军是又数千渴望财富、荣誉的战士构成,他们可不想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