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崎家的发现很快就被告知给了对策室。
包括江崎加津的尸骸,也一并被对策室的人员带走。
三天之后,在东京的对策室大楼。神谷川、鬼冢切萤、结成真剑佑等一众对策室高层聚集在了一间小办公室里,开始对四十多年前的那位民俗学者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展开讨论。
“现在可以确认,江崎长康并未患上卡普格拉妄想症,也就是所谓的冒充者综合征。他的妻子真的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给替代了。这里,我们姑且称那个东西为‘冒充者’。”
“四十多年前,因为有医生开据的病历证明。接手江崎长康案件的警方将那次事件作为不带超凡要素的案件侦查,并且结案。该起事件并未上报到当时的对策室里,也就没有除灵师参与。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深藏在江崎老宅地底的那处地窖。”
“按照推测,江崎长康生前那些符合精神分裂病症的所谓幻听症状,很可能是感知到了妻子亡魂在地下所发出的声音。”
“其妻子江崎加津的亡魂受困于地下,没有形成游魂形态,大概没过多久就消解了。不过,江崎尸体被发现时,仍有极小的生魂碎片附着于其上。鬼冢神子对那细小的生魂碎片进行了通灵,这里是通灵的报告……”
这次的高层机密会议,依旧是由结成真剑佑来主持,讲述事件概况。
本次事件背后的真相诡异怪诞,且有一定可能与逢魔时相关联,所以引起了对策室的高度重视。
“结成先生,我不太了解精神疾病方面的事情。但是通过江崎长康的事件可以知道,能悄无声息替换掉某个人的‘冒充者’真实存在,那么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卡普格拉妄想症?”
会议室里的除灵师们开始翻阅资料,并且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结成真剑佑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昨天咨询过精神病理方面的专家学者。卡普格拉妄想症是真实存在的精神疾病,虽然罕见,但在世界范围确实存在一定的患病人数……”
结成大叔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他已经亲自咨询了数位精神病理专家,并且还让助手长友正男带数名除灵师去接触调查日本范围内,其他被记录患有“冒充者综合征”的病患。
假设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冒充者综合征”,那就侧面说明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冒充者”在活动。
但初步判断,冒充者综合征是真实存在的精神疾病。
且长友正男接触调查的病患,也真的只是因为自身的认知出现障碍和问题,才产生身边某人被“替换”的不安臆想。
除非……
冒充者替换掉人类后,是以一种除灵师都无法窥探到任何异常的状态所存在的。
那事情就变得非常严重和骇人了。
总之,长友现在依旧在接触和调查相关的病患,接下来或许会找到和江崎长康情况相同的人。
现在姑且只能先把江崎长康的情况当成特例。
作为普通人,他大概率拥有不低的感知能力,所以才会察觉到妻子发生了某种异常。
这位曾经的民俗学者也属实是可怜,因为他当初的表现,无论是“幻听”也好,还是“臆想”也好,至始至终都和精神分裂的表现完全吻合。
如此一来,似乎也不能怪当时诊断他的医生出现误诊。
而一经“确诊”,被贴上精神疾病的标签,站在江崎长康的立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向周围的人证明自己没有发疯了。
他被迫接受强制治疗,长时间服用副作用很大,对身体有损害的镇定药物。
在如此的情况下,最终还能凭借自身的意志反击“冒充者”……
只能说明江崎长康这个人,真是对自己的判断坚定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
当然,结合事情的真相来看,所谓的“偏执”算是褒义。
会议室里很快又有人提问:“即便如此,但我们依旧不能判断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冒充者,对吧?而且,既然冒充者是超凡生物,姑且向将它定性为超凡生物……那么就要合理怀疑,当初江崎长康是不是真的杀死了冒充的江崎加津了。”
“是这样的没错。”结成真剑佑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的“冒充者”或许只有一个,或许还有许多。
且当初调查江崎长康并未在若狭海湾里找到“江崎加津”的尸体,那个冒充者没被杀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不知道这个形容对不对,但冒充者给人的感觉,有些像……蝉。”
这次发话的是参与了事件调查的鬼冢切萤。
冒充者有些像蝉——
以人为蛹,藏入地下,经过一定的时间“破蛹而出”,重返地上,并且以新的身份融入进人类社会。
目前还不知道这一套流程的具体原理。
不过,曾经的江崎加津被替换之后,江崎长康虽然察觉到了事情有不对劲。但不论是江崎长康,还是他身边的亲人,都并未提到江崎加津曾经失踪过。
所以合理推测,这一过程应该是比较快的。
不用真的像幼蝉那样,在地下待上好几年。
还有一点,神谷他们现在怀疑,冒充者是被江崎长康曾经的某项民俗调查所吸引,所以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并且替换了他的妻子。
之后,冒充者很大概率处理掉了江崎长康所有的研究资料。
但很奇怪的是,江崎加津依旧被留在了他们家的地下。
就算地下的那处空间本身不太容易被发现,但留下江崎加津的尸体,对于冒充者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清楚。
如果结合犯罪心理学去解释,这个问题应该和“凶手为什么喜欢重返犯罪现场”一样,原因很复杂。
取代掉妻子,并且将妻子扭曲的尸体,遗留在那位被人们认为已经“发疯”的丈夫的脚底下,近距离欣赏那窥探到一定真相的可怜丈夫苦苦挣扎的模样……
“真相就在你们脚下。”
姑且只能将这理解为冒充者极其恶劣的恶趣味。
而且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不难看出,冒充者对于它所愚弄的人类,似乎带有极度的“傲慢感”。
对策室迄今为止,也接触过不少类人的超凡或者灵异物种了。
比如能通过血肉再生,并且感染其他人类个体的“青柳”;比如被工匠神明拆解创造出来,充当“信仰中继站”的尾崎一家。
但这次发现的“冒充者”,又和这些已知的类人物种有所不同。
哪怕是“青柳”感染人类之后,好歹还带有显着且鲜明的特征。
但“冒充者”如果能够持续不断“以人为蛹”,取而代之,那么只要它想,它可以是任何人。
当它融入进人类社会之后,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出来。
鬼冢切萤:“冒充者那种能够替代受害者的特性,使得它可以成为任何人。我们最开始的调查,是为了追踪将天津麻罗情报透露给尾崎重三知晓的久田治一郎,此人曾是尾崎重三的朋友。”
“而调查久田治一郎的关系网,又发现他曾与江崎长康相识。且在久田治一郎下落不明的三年之前,江崎长康的妻子被冒充者替换。”
小巫女重新梳理了一下最近调查事件之间的彼此关联性。
现在有一种推测——
冒充者在替代了江崎加津后,又替换了久田治一郎。
并且用久田治一郎的身份,接触了非常适合成为金山毘古神“礼器”的尾崎重三,而后再次下落不明。
这一推测目前没有证据支持,但如果最近调查的一系列事件背后都是冒充者在推动的话……
那这东西很可能就是组织关联起整个逢魔时组织的“亥时”。
亥时在维系逢魔时组织的过程之中,说不定一直在随心所欲变化自己的社会身份。
“我通灵了江崎加津的生魂碎片,但那片生魂实在太过细小,所以得到的信息不多。只能确认她的身份,大概的死亡时间。但我还‘看见’了唯一一个记忆片段闪回——江崎加津在腹部从内被刨开之前,曾把某样东西吞进了口中。”
“就是这个,我们在江崎加津尸骸的喉管处发现的。按照江崎加津的临终记忆闪回来看,这东西和她丈夫曾经的研究有关。”
鬼冢继续说明发话,并且向会议室里的众人出示了几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就是后来从江崎加津喉管里取出来的东西。
一小片衣物碎片。
大概是一件女士衬衫的一角。
布料曾被鲜血浸透,所以嫣红斑驳。
这东西,是因为江崎加津最后那一小片生魂固执附着在上面才保留至今,没有彻底腐朽的。
且经过对策室的一系列,神秘侧技术处理,复原了衣物碎片上曾经用鲜血潦草绘制出来的一个图案——
大体上看是一个细长的十字形,十字形的四端,又各自延伸出一条弯曲的线条。
很显然,江崎加津是了解自己丈夫曾经做的那些民俗学研究的。
而她在生命的最后,乃至是死亡之后,都竭尽全力地把这个手绘符号给保留了下来。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江崎长康与江崎加津这对夫妻,真的是很般配。
依旧是正面意义上的“般配”。
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尝试反击了冒充者。
冒充者或许毁掉了江崎长康曾经的研究内容,但它恶趣味地将江崎加津的尸体遗留了下来。这种极度的傲慢,使得江崎加津的“临终反抗”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生效。
神谷川这些后来者,重新获得了本来应该不复存在的线索。
结成真剑佑:“我们的人查阅了对策室现有的大量资料,并且和江崎加津遗留下来的那个符号进行对比。最后找到了一些可能相关的,再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和重新比较,现在认为,这个神秘符号和曾经的‘虚舟事件’有关——”
“我们在一份记录虚舟事件的古老画轴里,找到了这个符号。”
“虚舟”一词出自于《庄子·山木》,意思是“无人驾驭的空船”。
在日本用这一词指代发生在江户时代的一起离奇轶事,即“虚舟事件”,或者“虚舟蛮女事件”。
据说,在享和三年春季的一天,当时寄合县海岸边的渔民发现海面上漂浮过来一艘奇怪的船。
好奇的渔民们便划着小船靠近,将海浪中漂浮的怪船拉上了海滩。
那艘漂泊而来的怪船,像一个椭圆形的香盒,目测长度超过5米,高约3米。
整艘船好似空心,船的上部是由红色涂层的紫檀木制成,底部是用铁焊接的,似乎是用来保护木质船体不受尖锐岩石破坏。船身有格子形状的透明玻璃窗,又使用松树胶将窗户固定在船体上。
渔民可以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大致结构,船内似乎有蠕动的东西。
而后,船体上的一个面板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美貌的女子。
这名女子穿了一件很长很光滑的未知织物的衣服,腰部紧收而脚踝处宽松。她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刻有不明文字符号的木盒子,不愿松手。
女子模样大概18岁到20岁,身高一米五左右,眉毛及头发呈现红色、脸部是粉红色,白色长长的马尾发束垂直到腰部。
那发束被渔民们认为是动物的毛或弄白色粉末染制。
后世研究民俗的学者认为,“虚舟蛮女”样貌明显不属于当时与日本存在通商的中国、琉球、朝鲜等地。应该是自英国,孟加拉或者俄国等地区漂流而来。
此外,也有人认为,“虚舟事件”是一起UFO事件,与外星人有关。
江崎长康的弟弟江崎职家曾经说过,印象里他的哥哥曾经研究过外星人。
这便和虚舟事件对上了。
至于江崎加津死前所遗留的符号,则对应着那卷古老画轴上“虚舟蛮女”手中木盒上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