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从开始到现在交手次数不算多，却非常强烈。
其中之凶险，唯有亲身经历才能完全感受。
哦，也不。
江游就是亲身经历，但他只能说，每分每秒都感觉自己会被撕碎，结果攻势都被江先驱挡下。
他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知晓这一切都是江先驱所为。
但……这真的合理吗。
十年前初识江先驱时候，江游在虚空与暗影古树进行交战，因情况危急，江先驱第一次上号。
共鸣处刑者，挥出了夸张至极的一刀，以六阶身躯险些秒杀近七阶的血牛古树。
那时候江游没什么感觉，后来他阶位越来越高，发觉好像真没那么简单。
看似普普通通的共鸣，哪怕江游如今阶位，甚至他可以说自己再进一步，都不一定能复刻江先驱效果。
越阶而战，一刀接近秒杀，真当那么简单呢。
他可以用“也许自己上辈子非常牛逼，丰富经验摆在这里，所以爆发出了强大力量”来进行解释。
那么现在呢……
一缕残魂，和至高降神打的不相上下……
江游思绪万千中，场中局势再度发生了新变化。
江先驱身上拖着密密麻麻的伤口，刚与梦魇之主进行过数百次碰撞。
祂那庞大身躯上遍布多处裂痕，仿佛一触即碎，却硬是扛下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噗呲！
就在这时，一道长刺倏地出现，贯穿江先驱身体，带着万钧之力，轰至细碎的星云洪流中！
没入星云粒子，身躯任由粒子冲刷。
方才还势均力敌的对战，因这长刺袭击，刹那间战局转变。
“老江！？”
江游呼喊着他。
“咳……”
江先驱缓缓睁眼，“好吧，我承认我低估这一代的梦魇之主了。还好刚开始没扭头就跑，否则平白消耗力量，还逃不出去。”
“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他问道。
“你应该不会。”
“那你呢？？？”
“我随缘。”江先驱笑了笑，掸去砸落在身上的粒子，“不过也说不准。”
“意思是你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不，我是说……可能你我都活不下来。”
江游沉默。
江先驱心态依旧良好，调整完后，向前飞出。
“昔日强压一世的人族至高，现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梦魇之主讥讽开口。
“还行吧，年纪大了确实力不从心，跟你们这帮小年轻比不了。”
江先驱活动活动臂膀。
梦魇没再废话，权杖亮起光泽，下一秒，又是繁星一样众多的幽雾粒子飞速袭来。
江先驱没有去看，反而双手扶住双膝，身躯微微下伏。
“吸……”
一声呼气，似鲸吞虎吟！
“呼……”
二声呼气，牵动万千星光！
丝丝缕缕蒸汽从江游此刻身躯浮现，氤氲热浪朝四周扩散。
一道虚影自江游身后浮现，拉长，形成江先驱的模样！
此刻他像是变成了裁决者虚影，笼罩住江游身躯。
“吸……呼……”
“吸……呼……”
四周空间产生轻微颤动，几轮呼吸下来，江先驱那双瞳孔变得漠然一片！
江游仅可粗略运用的死亡，在这一刻大量缠绕在自身周围，形成一副死亡铠甲！
嗡——
轰鸣之际，感官连接着江先驱的江游，发觉周围突然陷入静止！
全身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能清晰感知到周围一切。
无数色彩，声音，还有这些物质中包含的“情绪”，统统知晓！
不过瞬息之间，江游便感觉自己脑容量有些不够用，继续感知下去，怕是会被这些庞大信息量撑爆大脑！
他不得不断开大部分感知，只集中在自己身上。
经过短暂蓄力，眼看攻击即将到达，江先驱终于动了——
遥远空间在此刻被无限缩小，周遭事物仍然缓慢无比。
江先驱踩踏在一颗颗幽雾粒子上，身影连续闪现。
几个腾挪后，竟是近乎片叶不沾身的穿过了幽雾粒子，然后，挥拳！
重拳落在空间上，仿佛捶打在了镜面。
一层层裂纹迅速朝前方扩散，一直蔓延到梦魇之主身躯！
“一。”
江先驱眼中火光绽放！
他身影再闪，来到梦魇之主头顶。
轰——！！
“二。”
紧接着是“三”“四”“五”……
一拳接连一拳，一拳快过一拳！
每一拳落下，镜碎之效果都会相继叠加。
只是从“五”开始，这种镜碎就不止是存在于梦魇之主身上，更多的，会体现在江先驱表面。
“八”
第八拳结束，梦魇之主身躯缩水数倍，一双眸子死死聚焦江先驱。
他同样没好到哪去，那遍布裂痕的虚影右臂，仿佛再多进行一次攻击，就会彻底崩解！
“九。”
江先驱没有丝毫犹豫，第九拳落下！
果不其然，咔嚓声响手臂应声而碎！
只不过碎的不是梦魇之主，而是他的整条虚幻臂膀。
“最后一下。”
“十。”
话音落，江先驱用左臂，挥出最后一拳。
“十割-碎镜。”
咔擦——！！
大量幽雾朝四周崩解！
梦魇之主自下而上，身躯一寸寸瓦解，变成飞灰消散。
唯有那隐藏在迷雾中的瞳孔，依旧冷冽寂然。
“还看？本源如此受损，我看你接下来如何是好。”江先驱咧嘴笑道。
“以损伤本源的代价，将你最后一丝意志抹去，我完全能够接受。”
“死！”
在即将散去的最后一刻，祂竟是再度挤出力量，强行凝聚长枪偷袭而来！
滋——！！！
江先驱只来得及伸出左手抓住枪尖。
剧烈摩擦中，手臂不断颤抖收缩。
直到僵持几秒，整条手臂轰然破碎。
噗呲一声响，长枪贯穿身躯。
“你已死，殿堂即将告破，全虚空人族清除。”
“很可惜，你无法亲眼看到人族彻底走向灭亡的那一天。”
最后一缕身躯崩解，梦魇之主此次降神彻底结束。
“老江……”
江游怔怔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抢夺身体控制权，却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恢复对身体掌控。
“抱歉啊，终归力不从心，没办法轻松解决，还连累到你。”江先驱缓缓道。
“是我连累了你……我阶位太低了。”
江游恢复着感知，这一过程，他能感受到江先驱的衰亡。
二者就像是同步关系，他恢复一点，江先驱散去一点，他感受到身躯的痛楚就加深一分。
“从无到有，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江先驱依旧笑笑，想伸出手拍拍江游，发现在刚才的搏斗中，手臂已经全部被碾碎。
他露出几分无奈，没再说话，视线在江游身上停留后掠过。
生命最后时光，他静静看向这饱经摧残的虚空。
几次欲言又止，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有些懊恼，又有些遗憾。
胸中千言万语，临了到头来，话语卡在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
只得化作几句：
“太多的话想要说，又来不及说。”
“所以，我把那些话提前放进了位格空间，你若感兴趣可以听听，不感兴趣就算。”
“那么现在，我就到此为止好了。”
简短的发言结束，江游完全恢复身体掌控。
战场中心，热寂的风浪席卷而过。
他有些茫然无措。
江先驱彻底没了痕迹。
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