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一番友好的互相问候之后，双方宾宾落座，而此地的主人石瑶，却在一旁为他们奉茶，她像极了贤内助。
沈风一脸嫌弃的坐在袁天罡对面，心里的不爽唯有自知。
而对面的袁天罡则把面具放在一旁，悠闲的品着茶，毫不在意这是梁军主帅的大营。
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徒弟不爽不重要，他爽就好了。
沈风还在心里闹别扭，看着袁天罡不带面具喝茶，他便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罡子，茶从牙缝里漏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袁天罡便用不端茶的手指轻轻一弹。
一股白色的内劲隔空飞来，石瑶给沈风倒茶的胳膊被这劲气撞的一抖，就把热茶倒在了沈风的裤子上。
滚烫的茶汤飞溅，沈风死猪不怕开水烫，脑门都冒起了冷汗，但他看着袁天罡的脸却依旧面色不改。
有些范，不能丢。
石瑶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心疼自家狗蛋，便从怀里拿出手帕，身子弯下，俯在沈风的身前为他轻轻擦拭。
姿势很暧昧，但反正名分都已经定了，她也就不在意袁大帅的目光了。
再说了，三百年的老头，他啥没见识过？
那长安城的风花雪月，袁某人也是过来人。
袁天罡抿了口茶，把茶碗放下，盯着对面的徒弟：“说吧。你来干什么？”
“你猜。”
“本帅的桃子你摘不动。”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
沈风摆了摆手，他眼神深邃，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伱若真想设局，让这天下大乱，想让李星云认清现实，那就应该知道，这桃子不论是给那些野心勃勃之辈，还是给我，都是同样的道理。”
“更何况，你我本来就是一样的人，都想让这天下大同。”
袁天罡只是听着，他用手轻点着桌子，沉声道：“但我们的方式终究不同，虽然还不至于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在本帅心里，始终是个异端。”
他们是一样的人，袁天罡承认。
但他们做事的方法却是大相径庭。
什么是异端？
袁天罡想让皇帝姓李，沈风想让皇帝姓沈，这就是异端。
这是不折不扣的观事实，他们有着最本质的冲突，所以在根本利益上，袁天罡还在考虑。
异端么……
沈风默默的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心里不禁想道：古往今来的异端，不都是应该得被绑在架子上烧死的吗？比如那谁谁谁什么的……我能有这么大罪行我咋不知道？
想到这里，沈风直接问道：“罡子，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你认为哪个更重要？”
沈风拿学术性的问题来问袁天罡，而袁天罡和沈风一样，他做选择也从不犹豫。
“自然是结果正义。在结果面前，过程，不重要。虽然难免会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但不良人的宿命，从来都是这样。脏活，本帅从不嫌弃，甚至，本帅还能甘之若饴。”
这个答案，和沈风的答案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只认结果的人雄。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风才有把握和袁天罡好好谈谈。
“你成，李星云一统天下。你败，自会有人为他接替天命。假设，在历史的必然中，如果一定会出现这个人，那在李茂贞，李克用，还有我，或者在我们死后，天命之子是一个还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阿猫阿狗，在这些人之间，你更愿意选谁？”
那些阿猫阿狗，沈风指的自然就是窃国大盗赵匡胤了。
在当下的局势之中，这种不上台面的货色，就是阿猫阿狗。
如果沈风能活到最后，他甚至可以说出曹操曾说过的话：若国家无本帅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而现在，沈风的话问得也很有艺术，在他给袁天罡的选项里，有一半都是袁天罡的死亡名单，避免他们有太高的竞争力。
沈风甚至把他自己这个选项，放在了ABCD的C上。
因为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判断，如果当一个人有抗拒心理，他往往会对第一个选项A做出排斥反应。
这就叫做折中，这也是中庸的意义。
“本帅会选最后一个。”
“……”
袁天罡的答案还是秒给，他从不被任何情绪影响他的判断，然后他就选了阿猫阿狗。
但沈风是真无语。
他的感情牌瞬间被袁天罡给秒了，沈风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啥好。
而袁天罡却是一脸淡然，轻描淡写的给出了他的解释：“李茂贞，算个人物。李克用，所图太大。而你，却是当世之枭雄。本帅把你们三个都剁了，给李星云留下一群阿猫阿狗，到那时，他的胜算，明显会更大。”
“……”
你特么说服了我！
这个理由我也是草了！
可仔细想想，好有道理啊！
他还真没说错！
我尼玛……
沈风差点都没绷住。
上中下三策，刘备也喜欢折中，这才死了凤雏。
但袁天罡和沈风终究是同样的人，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做绝。
沈风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无奈。
“我们还有得谈吗？”（大梁的地，能分我一杯羹吗？）
“你想谈什么？”（大梁的地，真的是属于你吗？）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做的比李星云更好。）
“怎么给你机会？”（你不是大唐皇室就没这个资格。）
“我跟你走过乱世，坏人太多，徒令中原尽是哭。我明白了，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你带我入江湖的日子忘了吗？坏皇帝太多，百年兴衰皆由人，中原百姓都在哭。为了天下大同，我现在只想当一个好皇帝。）
“好啊。跟高祖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可以，跟开国皇帝李渊去说，看他让不让你做个好皇帝。）
“那就是要我死。”（你在扯什么淡？什么虎狼之词？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死多少年了你心里没点C数？）
“本帅是不良帅，是大唐的差人。”（对不起，我是警察。）
对白来到这里，沈风的最后一句“谁知道”，直接给他憋在嘴旁，差点没说出来。
毕竟，罡子是不良帅，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还没有上位，当然不够应景。
“你是不良帅不假，但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是想要个好皇帝，还是想要个不良帅？”
“本帅自然想让李星云当个好皇帝，至于不良帅，不重要。”
袁天罡淡淡说道。
在他心里，他真是这么想的。
上钩了。
沈风却瞬间上了嘴脸。
“如果，他只想当不良帅，不想当皇帝呢？比如，把皇位送给自己的朋友张子凡。”
“不可能！”
这句话，袁天罡的声音抬高了一度。而这一度，就是沈风的绝杀。
“你觉得，在李星云身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
袁天罡捏着茶杯的手，情不自禁的动了一下。
而在他的茶杯上，一道细小却又真实存在的裂痕悄然浮现。
他，失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