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辰琰在龙案之后又发出一声低叹。
他身前的龙案上,高高地堆放着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今日各大要署递交上来的汇案,都堆成了一个高高的小山丘,从百官迎拜的朝堂上下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看,如今已快子时,连一小半都未看完。
“简直是胡来。”
这书房内,时不时就会响起北辰琰摇头感叹的声音。
西澜的朝堂各署都乱成这样了,还能维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澹台翰泽是真的没有为君的才能,做一个守城之主都甚为勉强,偌大的西澜交到他手上,真的是给折腾废的,幸好那时还有萧太后在旁指点,不然指不定还乱成什么样子。
如今,还有救,昔日攒下的“家底”还没被里外一起掏空。
凌兮月睡在旁边的躺椅上,闻声将盖在脸上的一本书掀开,看着那眉心紧锁,仔细翻阅奏折的男子,抿了抿唇瓣,“……琰,你不会怪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吧。”
“嗯?”北辰琰从那高高的奏折堆后抬起头来,眸光疑惑。
凌兮月看着他,“就是,和澜州的属国协议,我都没有事先告知你一声,就擅自决定了,其实我们是能直接占下西澜的,还有继续扶持澹台翰泽为王,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听得这话,北辰琰脸色一点点,微沉下来。
凌兮月垂下眸,神色之间微有些落寞,解释道:“这是因为……”
“兮月。”北辰琰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随后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凌兮月起身过去,在男人怀中坐下。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怪你呢?”北辰琰暗红的眸光,深深地凝视着怀中女子,“我说过,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这天临的江山,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
凌兮月眸光震动:“琰……”
“兮月你记着,这句话任何时候都不会变。”北辰琰抓起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但你一定有你自己的考虑,我相信你,而且事发突然,到现在,没有谁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他道:“即便是错的,也无妨,人非圣贤,指责更是最无用的话,若真错了,我会陪你一起去承担,去改正。”
“琰……”凌兮月心上,身上,暖洋洋的。
她扑起身一把抱住北辰琰的脖子,只一遍遍唤道:“琰!”
有这样一个完全信任她,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真是她这辈子最高兴,最值得骄傲的事!
北辰琰冷峻的容颜浮出宠溺笑意,这小家伙,一高兴起来,就喜欢往他身上挂,扯都扯不开,脖子都要断了……真是让人喜欢又头疼。
“好了好了。”他将人扯下来,按在怀中,“现在,再说说你的理由……”
凌兮月老老实实地在男人怀中坐着,将那场惨烈生死,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说给北辰琰听,还有澹台云朗留给她的那一封信。
凌兮月叹一声,道:“其实云朗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回皇位,与我们天临履行金帐盟约,但他放弃了,但他也知道澹台翰泽没有治国之能,所以才将西澜的江山托付给我,用最小的代价改朝换代,他知道我们必不会亏待了西澜的百姓,所以我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和嘱托。”
在这个世上,凌兮月是云朗可以安心放弃所有,甚至自己生命,也相信的人。
托君江山……这样一份沉重的嘱托,她如何能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