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从不曾正眼待我,我小心翼翼,咳咳,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疼爱的弟弟,如今也要置我于死地。我……恐怕是累了。”

    男人话语断断续续,最后,心碎一句:“兮月,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大雨雷霆,夜风吹起男人漆黑的发,扑在他苍白如雪的面颊上,在那一阵阵森白的闪电光芒下,能看见男人的表情,比那碎落了一地入泥的玉兰还要破败,凄清悲凉。

    可这样死寂的表情,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如光一样的男人身上?

    哗哗的雨水,从飞檐上如断了线的滚珠坠落,将他衣袍上的血迹,一片片晕染开来。

    源源不断的侍卫,兵将从周围涌来,将这一片庭院,长廊,殿檐下围得水泄不通,可却没有一个人再动作,都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任何人敢去打破。

    这可是他们西澜最为骄傲的皇太子啊!

    此时那男人的手,脸,已彻底变成了死寂的乌青色,不见丝毫生气。

    “云朗……”凌兮月抬手抚在男人的肩上,喉咙犹如灌了铅一样,哽在那里,让她觉得窒息到极致,这一刻,她竟说不出让他留下来的话。

    这个冰冷无情的皇宫,如何配留住这样一个人?

    萧唤琴整个人都定在了地面上,头顶的桂冠珠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围哗哗的雨声犹如擂鼓,无限放大,一声声击打在她的耳膜之上,她想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云朗……她的孩子,那个小小一团,总是对着她笑得很灿烂的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朝她笑了,总是待她疏远而冷漠,就如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一样。

    现在,他真的要离开了。

    呵,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只是再一次而已,她不在乎的,受得住的,她也没有选择。

    凌兮月一把将手中的瓷瓶捏得粉碎,清眸泛红,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是,没想到,我还能,还能再见你一面。”刺眼的猩红从男人眼中,鼻中,耳中……丝丝缕缕溢出,冰凉的雨水冻得他又轻颤了下,“兮月,我很冷……”

    “你可以,抱一下我吗,就这一次。”他脸上苍白的笑缥缈若虚,气息若有似无,“我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也不,不能和北辰琰争了,一次就好……”

    凌兮月跪坐在地,倾身靠过去,揽过男人的肩,将他带离那冰冷的廊柱,一点点收入怀中,无关风月,她极力地想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真好……兮月,我是真的,真的好羡慕北辰琰,羡慕到嫉妒,嫉妒到憎恨……”澹台云朗笑了,“但你总归,还是有一次……愿意到我身边了。”

    一生,一次,足矣。

    皇家猎场初相遇,男人笑意明媚:我叫萧云朗,交个朋友。

    天祁京都,邺城幽院,男人对着心爱女子,鼓足勇气道:兮月,跟我走吧。

    北夷天葬地外,他坐在马背上,挥舞起手中鞭子,再一次伸出手去,笑意绚烂相邀,愿意为她放下一切,那眉眼染笑,没心没肺的模样,好似永远都不害怕被拒绝,永远都不在乎受伤。

    可谁知道,那个男人,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每一次的他,又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渴望,想要抓住他生命中那唯一的温暖,光芒。

    她若肯拉住他的手,他便无惧任何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