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祁律之的哀求,祁聿眼底一闪而过的动容。
可面对事实,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殡仪馆忙,日后有机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日后有多长,是否有日后,谁都说不准。
屋内陷入沉默,三兄弟相顾,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似无言可说。
最后还是祁律之开口:“二哥,你可认识澳城的一位风水师?”
风水师?
祁聿从情绪中抽出神,想了想,有这回事:“是结识过一位。”
祁律之将风水师的事转给给了祁聿,“他人还在家里,你若是要见,我让人去请他过来。”
听说那位有东西要留给自己,老馆主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与那位风水师,是在他最落魄那几年认识的。
人在绝望走投无路时,总想要做点什么赎罪的事,当时一路游历去了澳城,从他那儿学到了各种手艺,也了解了一些关于人世轮回的东西。
两人之间虽然隔着几十岁的年纪,却很聊的来。
后来,祁家老爷子病逝,他从澳城回南城,便也失去了联系。
这么多年,哪怕意料之中,可听到他离世的消息还是会心里一揪。
老馆主目光幽沉,思量片刻,摆了摆手:“一会儿我过去找他罢。”
话落,他起身看向门边跪在地上的祁止礼,“倚老卖老的东西。”
这话,尽是嫌弃。
祁止礼低下了头。
祁景槐一听,翻了个白眼:“你又作什么妖了?”
祁止礼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祁岳开口“大义灭亲”:“他老人家内涵我小婶婶家世,结果被二叔揍了。”
祁景槐一听这混蛋玩意儿敢内涵南倾,气得跳了起来,抬腿就要补踹两脚。
吓得南倾连忙拉着:“大伯,您别生气。”
祁景槐骂骂咧咧:“南倾,你别拉着我,我非得揍死这不知死活的蠢东西!”
南倾被他逗笑了,老实道:“二伯揍得不轻,您若是再揍一会儿回头他躺医院还得找人照顾他,划不来。”
这才是南倾阻拦的目的。
老馆主的这一通揍,足够他卧床好几天翻不了身,却又不致命。
但若是祁景槐动手,没个轻重的送他去医院,一下子给治好了不够长教训。
要不说南倾是老馆主带出来的呢。
比起干干脆脆一次性治好的重伤,这种倒痛不痛又酸又涨还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伤更折磨人。
祁止礼还以为南倾有良心,结果听到她这话,气得一个没缓过来,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给祁澹和祁岳吓了一跳。
两人连忙上前查看,第一反应是:“爸演技什么时候这么逼真了?”
这俩是亲儿女!
也不能怪,这是祁止礼的惯用手段,撒泼打滚啃小,祁澹和祁岳没少被他道德绑架。
南倾看了一眼,明了:“气血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昏过去了。”
“背他回屋休息一会儿就好。”
祁岳对南倾深信不疑,把他扶起来给祁澹背上,两兄妹朝众人鞠躬,背着他们这丢人的爹下去了。
闹剧结束,祁聿没打算多留。
站起身往外走,同时抬手拦住准备跟上来的众人:“我去后院一趟,别留了。”
他开口,其他人虽然不舍得,也只能站着目送他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离开。
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身体看起来越发纤瘦,那双腿仿佛已经快要撑不起他的身体一般。
一室的人目送他离开,却都瞬间红了眼眶……
老馆主一个人远离人群,杵着拐杖迈着蹒跚步伐一步步走过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
几十年未曾踏足,这里无数个春秋,秋叶红梅花落,季节更迭,物是人非,唯独这座老宅,一如当初。
老馆主走的很慢,从餐厅到后院房,仿佛就走过了他的这一生。
抵达院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跑腿坐在庭院打坐的风水师。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当初在澳城。
那时候的他心乱如麻,如同流浪世界的孤儿,满身罪恶无处赎,满腔遗憾无人懂。
他这条命啊,连死都不配。
无数个绝望的日夜,无数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绝望又空洞。
直到遇到老风水师,他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所经历的苦痛。
他说:“这人世间,没有正确与否。”
“你选择了,结果就在那儿。”
“人呐,来时满怀期望,走时满身遗憾。”
“走这一遭,是否有意义呢?”
“怎么会没意义,走的每一步,都算数的。”
“你行的事,好与坏,会有人记得,逝者不可追,活着的人,得往前看啊。”
老风水师教他如何清心,如何打坐,如何脱离世间苦难,又如何去坦然面对这个按照规则运行不会为谁而改变停留逆转的世界。
从当局者跳出来,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他跟着老风水师看了很多人间百味,喜怒哀乐悲,复杂交织,编造了这个彩色的世界。
人这一生,来去有定律,就像有人请风水师算命,逆转气运。
殊不知,算命这一环,本就是他命运该有的转折,通过一个形式带给你,让你觉得自己赚了,从而加倍开心。
提到生死,老风水师说,“我自知时日不多,能得你这一知己,已是命运馈赠。”
“哪怕努力去做去赶,很多事还是无法达成,总要留遗憾走的,来人世间走一遭,没人不遗憾。”
他还说:“你得活着,你的命运齿轮还在转。”
“那些没结局的,遗憾的,都将得到补偿。”
当时,他不解。
此时此刻,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
回顾自己这一生,站在门外推开这扇门的瞬间,老馆主突然就领悟了什么。
那些没结局的,遗憾的……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走进去,来不及管膝盖的剧痛,三两步来到风水师面前。
对方似乎是知道他会过来,缓缓睁开眼,朝他恭敬的拜了一拜:“许先生,好久不见。”
作为老风水师的徒弟,他们见过的。
老馆主颔首,目光着急的盯着风水师。
这是他这张冷静僵硬的脸上,少有的情绪外显。
风水师看出他的激动,笑了笑:“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家师留给您的是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木盒子,看起来方方正正没有任何衔接缝隙的盒子。
老馆主接过来急切打量了一圈,却拧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盒子完全封闭,密不透风,怎么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