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笑死我了!按你的说法,连男女都无法分辨的小屁孩也有资格对大师级别的作品评头论足啦?不懂构图、色彩、线条...不学习一定的评价标准你们用什么方法评价艺术作品的优劣?就靠所谓的天生直觉?
你到底是在哪本破书上看到如此荒谬绝伦的‘艺术见解’?这根本就是歪门邪道!我看提出这种观点的家伙就是想把须弥变成艺术荒漠吧?”
法瓦兹在经历了片刻的惊愕之后迅速回过神来,毫不气地反驳。
“住口!这可是由伟大的伊克巴尔师所提出的先进理念!人家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开始深入探究艺术的真谛,早在你们这些小崽子出生前,他就已经成功完成了数十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建筑设计工程。
你们两个加一块儿年纪都还没有他大的后辈竟然敢公然抨击他那高深莫测的艺术思想主张,唉…世风日下啊。”伊马德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露出悲哀的神色。
“‘师’?你疯了吧,只有为须弥做出杰出贡献的大人物才有资格被这么称呼,那个伊克巴尔是什么人?就凭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能被称作‘师’?”
法瓦兹对于‘师’这个称呼的反应更大,他可是一直将成为“法瓦兹师”作为努力方向的,听到这个尊贵的称呼被随随便便按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身上,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受到了践踏,由此大为恼火。
法瓦兹:“要是他真是这么优秀的建筑设计师,我们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他的作品也不可能不被收录进刹诃伐罗学院的教科书中。
你被骗了吧?外国总有一些人把自己包装成建筑大师骗取设计费,只是我没想到在有虚空终端的须弥也会发生这种事。”
卡维也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同样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他看过智慧宫所有有关建筑的书籍,其中并没有收录那位备受伊马德推崇的建筑师的代表作。
伊马德再度抄起图纸朝法瓦兹头上砸去:“教令院的学者懂个屁!伊克巴尔师的名字在我们中间可是如雷贯耳,我们尊称他为‘平民的艺术家’,知道为什么吗?他为我们画设计图不收取任何费用,光这一点就比你们高贵几百倍!
十几年前也有个教令院的女人公然挑衅,说她看不上伊克巴尔师的设计,结果呢,被她抨击的伊克巴尔师的作品广受好评,她一气之下转行做起了酒水生意。”
“啊?”卡维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声。
见这名学者被吓住,伊马德继续说起这个在须弥商人和劳工间广为流传的故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她的经商天赋比艺术天赋强些,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还找人修起了建筑,听说也是璃月式的,就是为了将伊克巴尔师的作品比下去。
她不会成功的!伊克巴尔师二十年前就已经跳出传统建筑的怪圈,潜心研究新艺术,他的眼界早就超越了教令院的设计师。”
卡维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伊马德口中那个女人的形象和鲁卡妮女士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不,不会的,鲁卡妮前辈修建宅院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如果只是为了赌气,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
“...广为流传?这些人只是想听个传奇故事,所以也不在乎真相了吧?”哈罗尔特听到这里,揉了揉眉心。
“就这么相信我?被我一顿饭收买了吗?”
鲁卡妮先是开了个玩笑,然后无奈道:“我的确欣赏不来那位‘伊克巴尔师’的作品,但我选择从事餐饮业纯粹是发现自己缺乏艺术天赋。
能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从教令院毕业已经是侥幸,让我余生都从事建筑设计事业我实在力不从心,和赌气无关。”
“我知道。”哈罗尔特前世遇见过几个有类似经历的同学,他能够共情。
他顿了顿,一边摩挲着咖啡杯杯壁,一边说:“伊克巴尔,他的雕工确实不错,也很擅长通过刻画面部表情表现雕塑的气质,但...他的素材结合得未免太生硬了,他显然也不擅长布局。
不过他给须弥城的居民免费画建筑设计图,既然是免费的,他的雇主也喜欢,就没必要挑刺了。”
鲁卡妮抿抿唇,苦笑道:“哎,要是十年前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就好了,可我却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就因为这样,差点成了须弥城商贩的公敌。
要不是伊克巴尔本人出面,表示自己愿意接受各方意见,我的酒店几乎要开不下去。”
“愿意接受意见?那不是和他的艺术主张相悖吗?”
鲁卡妮摇摇头:“原话是:‘愿意接受各方意见,但我绝对不改’。他的作品不是没有争议,起码他设计的璃月建筑璃月人都不喜欢。
可我们须弥人喜欢啊,当初看到他在璃月传统木结构建筑的墙壁上添加一条浮雕装饰带,并贴上金箔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美神陨落。
只是不少人都喜欢他雕刻的精致的浮雕群,或者是金箔,那栋建筑现在的确出名,它的拥有者十年如一日的喜爱它,我也十年如一日地认为这是对艺术的亵渎。
然后他的追随者说,我会这么固执是因为我的审美被教令院带偏了。璃月人谴责他滥用璃月元素的行为时,他们又说他的艺术是他个人的艺术并非璃月艺术。令人费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把主体建筑设计成璃月建筑的样式?
他提出的理念我也不敢苟同,人不用接受审美教育?相信天生的直觉?那绝对会演变成灾难。”
“不管他有意无意,他在创造一种新的艺术流派,并吸引了一批追随者,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引发一场新的思潮。也就是说,要评价他的艺术和主张起码要等到几百年后了。”
哈罗尔特说。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艺术理念,评价艺术作品和艺术思想就要将它们放入大背景之下,并且要看它们对后世的影响。
可不管从心理学角度,还是从艺术接受论出发,这位“伊克巴尔师”的主张都是错误的。
因为九岁以下的儿童不具备审美能力,没有接受过正常审美教育的人会有对艺术作品的偏好,就像有人天生喜欢香菜,有人天生不喜欢香菜,但这不代表他们能从造型、内涵等角度欣赏艺术作品。
如果他们能,那代表他们已经接受了审美教育。
这些东西在二十一世纪都有成册的归纳,不少艺术家和心理学家都研究过这部分理念,伊克巴尔的艺术主张在须弥盛行其实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将一些概念杂糅,这就导致他在解释一些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将两种概念偷换了。
因为艺术理论的缺乏,卡维会掉进这个陷阱当中一点也不奇怪。
很多年后,哈罗尔特用随意的口吻问卡维:“学长,当初你是怎么想通的?”
卡维挠了挠后脑勺,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当时真的感觉快要崩溃了,可是突然听到了艾尔海森的声音。
我一下就想通了,这不是有个天生不懂美的人吗?怎么能说审美能力是天生的呢?要我承认艾尔海森的艺术直觉比我更敏锐,不如一剑杀了我。”
...确实,找个反例是推翻一个理论的最简单方法。
谢谢你,艾尔海森。
“我不能欣赏那位伊克巴尔的作品,可是这不代表别人不能欣赏我的作品吧?起码你和艾尔海森都挺喜欢我做的打字机和自行车的,还有我的其他雇主...有人喜欢,就是说我的审美没有跑偏,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每次交流的过程都不怎么让人愉快,但最终大家都很满意,所以说,我只要努力创作出更多让我自己和你们都满意的作品就好了。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就好了,神之眼也就在那时突然出现了,我觉得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卡维笑着将神之眼举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