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书房历来从不让丫鬟伺候,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大想要攀附的奴婢。

    绥娘浑身一颤,害怕的瞬间跪在地上。

    带着颤音却清脆秾丽。

    “奴婢是奉大少奶奶的吩咐,来给国公爷送汤。”

    魏韶成眉宇间划过一丝不悦,随即想起刚刚王管事好似是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太忙了便随意应付了两声。

    “放下吧。”

    他摆摆手。

    绥娘却没有动,依旧跪着道:

    “大少奶奶还有一句话要奴婢代为转达。”

    魏韶成俊美的容颜上不悦更盛。

    “说吧。”

    “大少奶奶转述,昨夜因为担心生父而言辞激动,并非出自本心,若是哪里不妥,还望国公爷念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宽恕一二。”

    杜曼雅说这句话时王管事也在。

    绥娘也没有笨到在这个时候传假话,若是被拆穿才是得不偿失。

    魏韶成听闻眉宇微微舒展,语气淡漠道:

    “知道了。”

    那意思便是要她退下。

    绥娘怎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起身并未离开,反而走倾身上来。

    打开砂锅的盖,又取了一个瓷碗,将里头的鸡汤一勺一勺的盛出来。

    双手端着递过去,道:

    “这是大少奶奶熬了五个时辰的鸡汤,还请国公爷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定要尝尝。”

    白皙纤细的手指端着透明瓷碗格外好看。

    但令人诧异的是指尖却被烫出了血红的热泡,密密麻麻的的,令人心惊。

    魏韶成原要接过的。

    目光也不期然的落在那手指上。

    绥娘刚刚低垂的脑袋忽的抬起,露出一张秋水芙蓉般姣好的脸庞,一双含情眸更是眼波流转。

    眼眸里此刻却满含惶恐和害怕,泪珠悬在眼眶盈盈欲落。

    那姿态可怜的紧。

    清脆动人的声音却还强撑着。

    “是奴婢笨拙。”

    魏韶安接过那碗鸡汤,舀了一勺,神色淡淡,随即放下。

    “儿媳有心了,你这丫头去库房领个烫伤膏药吧。”

    他也是苦出身,自然知道这些贵族世家历来不将下人当人。

    能烫出这么红的血泡想必是鸡汤刚刚熬制好便直接徒手端着,也亏得这个丫鬟硬生生忍下。

    “是!多谢国公爷。”

    绥娘声音里带了一丝感激。

    旋即退下,离开。

    ……

    杜曼雅在外院等的着急。

    半天后才见绥娘慢悠悠的走出来,着急上前询问:

    “如何?刚才我与你说的话,可是传达给公爹了?”

    绥娘点头。

    又道:“小姐所说的都已传达,并且国公爷还当场喝了您煮的人参鸡汤,夸赞有心了。”

    杜曼雅听闻欣喜的扬起唇角。

    成了!

    她这公爹看来还是心软,事情还有转圜。

    回去的路上杜曼雅因这事心情大好,瞧着她也顺眼了几分,开口: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只要记住对我忠心耿耿,绝对亏待不了你。”

    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冷道:

    “做了通房后,也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

    绥娘缩了缩身子,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奴婢不敢。”

    下值后她便去了库房取药,也不知魏国公是否跟管事吩咐了,取药畅通无阻。

    待拿到手上的那一小罐烫伤膏,绥娘收入怀中。

    还有一日。

    明晚,杜曼雅就会喊自己去伺候魏大少爷。

    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前世的记忆,今晚魏国公会在外院设宴招待军中将领,却因党争的缘故被故意灌醉,险些跌入湖中。

    绥娘知道这件事也是魏大少在床笫结束后曾提起此事。

    言语间满是遗憾和可惜,若魏国公真的跌入湖里没了,他都不用等世子之位,便能早早继承国公爷的位置。

    可照着她今日在书房见的情形。

    魏国公爷魏韶成看着深不可测,不像是那种会被这般浅显计谋给算计的。

    无论他今晚是真醉还是假醉。

    绥娘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

    入夜。

    外院灯火通明。

    绥娘换上一身灰色长衫,宽松肥大的长衫却依旧遮掩不住婀娜有致的身形。

    她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绕开守卫,径直朝着外院唯一的湖心走去。

    彼时。

    在宴席上被灌了很多酒的魏韶成借口出来醒酒,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湖边。

    今晚的宴会上,大家各怀鬼胎。

    杜尚书参与科举舞弊案一事,是武将这边一个五品小官举报给大理寺的。

    朝中自来都有文武之争,不是文官压倒武官,便是武官压倒文官。

    魏韶成是靠着马背上的功夫陪着当今圣上打下江山,被封了魏国公,是实打实的武官一派。

    当初给养子议亲的,看的也都是武官家的女儿。

    可惜养子从小不喜武只喜文,在书院里读书时就与杜尚书之子成了好友,到了婚事上便主动提出早已与杜尚书之女两情相悦。

    既这么说,魏韶成便随了他的意。

    可这个举动在武官们那里,倒像是魏国公做了叛徒!

    南派武官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心中不满。

    北派武官则嚷嚷着必须要让魏国公设宴赔罪,喝酒,必须喝,且是不醉不归!

    魏韶成昨晚为何犹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给养子娶了文官一派的女儿已是叛徒,这次杜尚书出事,若是他下场去捞人……

    那可就是叛徒里的大叛徒了!

    他也苦恼,晚上明知那些人灌他酒,也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喝了不少,便出来沿着湖边转悠转悠。

    这一转,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灰色的身影。

    有贼人?!

    魏韶成警觉的握紧了袖口的短剑,缓缓靠近。

    而绥娘。

    不远处的余光早已看见那身着锦服的高大男子,她装作未察觉的模样,着急的在湖边徘徊踱步。

    待魏韶成走近时。

    看见的便是被笼罩在灰袍衣衫下身姿婀娜,秋水芙蓉面的一位俏丽佳人。

    灰衣并未盖住她如玉的面容,反而在月光下衬着一张小脸娇美莹白,一双眼眸如水流转,脸上满是着急懊恼的神情。

    随着脚步声响起,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抬起头,露出惊恐如白兔般的模样。

    是她……

    白日里那个丫头。

    魏韶成正准备开口询问时,就见那灰衫丫鬟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

    湖边本就长满青苔,她一时不察,整个身子仰倒下去。

    噗——咚——

    落水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