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享了两天富贵生活,便忘了血海深仇?”

    久别再见,陆安用还想同大当家分享自己这些天在京中的谋划,谁知却听到姜从容打退堂鼓。

    “不是我要忘了这血海深仇,是我们的仇人已经不在人世。”姜从容道。

    陆安用反驳,“他不在人世,他的后代还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摄政王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兄弟,是他推翻了先皇。”

    “兄弟怎么了?”陆安用双手一展,广袖挥动,声音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还不是骨肉至亲?!大哥,我劝你莫要糊涂!”

    “可他愿意为我姜家翻案,洗刷冤屈啊。”

    姜从容抓着陆安用的胳膊劝道:“我们从始至终所求,不就是希望家族沉冤昭雪吗?安用,待姜家事后,我会让王妃重提你陆家案。”

    “翻案又如何?”

    陆安用拂袖保持距离,背对着他,“翻案就能叫我父母兄弟活过来吗?血债!就得要血偿!”

    我陆家被皇室杀绝,他墨家也别想留后代!

    西边金乌如同一颗蛋黄,沉沉欲坠,外头起了风。

    陆安用闭着眼睛,咬着牙,脸部肌肉缓动,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姜从容。

    “大哥,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女人不过就是个玩物,兴起时,天下也愿意拱手让之,翻脸时,转身能杀你全家。

    你姐姐吃的亏还不够吗?

    姓墨的不过是一时宠爱你的外甥女,故意这般哄她罢了,他若真要翻案,知道的那一刻便就该行动了,还用等南下回来?”

    “可是……”

    “别天真了,我的大当家。”

    陆安用不希望姜从容放弃复仇,他需要姜从容的帮忙。

    “退一万步说,大哥愿意放下,可是大哥从前在陵州那般毁坏摄政王名声,还杀了那么多人,若被你姐姐、你外甥女、被那个摄政王知道,他们会放过你吗?”

    姜从容诧异道:“你威胁我?”

    “大哥,你别怪弟弟。”陆安用并没有否认,反而语气更甚,“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注定无法回头!”

    姜从容沉默了。

    陆安用乘胜追击,“我们这种人,双手沾满鲜血,这辈子注定只能活在阴沟里,便是翻了案,你我的名字,也是注定不能再进宗族祠堂。”

    共事多年,姜从容如何不晓得陆安用的性子?

    想要劝他收手,怕是比登天还难。

    外头的光越来越少,屋里没有燃炭盆,窗户也是开着的,气氛凝结,周遭愈发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姜从容开口。

    “你说的没错,男人都是这样,爱之宠之,弃之厌之,与其等到雁儿被摄政王抛弃,不如趁这个时候,利用她杀了摄政王。”

    陆安用这才放下心来,“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

    “怎么说?”

    “我们先前高估了王妃,以为用仇恨可以说动她与我们同仇敌忾,依这些天我在郡主府所见,王妃与那摄政王正是浓情蜜意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王爷下手。”

    姜从容两指并拢,敲击桌面,颇有些为难道:“得要想法子叫她死心才是,否则以她的功夫,和摄政王联手,便是没有侍卫,咱们也近不了身。”

    “弟弟我这些日子在京中,可没有闲着。”

    陆安用回想陵州界那次刺杀,断定摄政王的软肋是王妃,想要杀王爷,必得先除王妃。

    可是先除王妃,自己这位重情重义的大当家必然不同意。

    陆安用不打算将实话和盘托出,“沈家二小姐与王妃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相貌多少有些相似,若有机会……”

    “王妃美貌,天下无人能及,珠玉在侧,那几分相似有个毛用?”

    姜从容还没见过沈清月,但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对沈家人全无好感。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外甥女体会其娘亲的遭遇。

    姜从容护短明显,摇头道:“王爷是不会喜欢她的。”

    “不需要喜欢,三分相似、十分醉,若再添些人为,不怕不成。”

    姜从容明白陆安用的想法。

    这是要用美人计,让他们夫妻离心。

    他没有反对,“有我在,安排沈二小姐入府并不难。”

    “只是咱们势单力薄,武力还是冒险了些,终究我还有些制药的本事,到时候我亲自配药,保管连我那个姐姐也发现不了。”

    姜从容当然知道,要瞒的人不是自己的姐姐。

    陆安用不知,“有大哥出手,自然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姜从容嗤笑一声,“这才哪到哪?”

    “大哥的意思是……”

    “既然来了京城,咱们必定要借助京城的力量。”

    “大哥只管说来,小弟单凭大哥吩咐。”

    “最近朝堂大清洗,朝臣自危,对摄政王有诸多不满,我们倒是可以趁机暗中拉拢,组建咱们自己的势力。”

    姜从容坐到圆桌旁,单手捏住酒坛,分别给自己和陆安用倒了一碗酒,“等到咱们的势力起来,便也可以效仿摄政王,扶持幼帝登基。”

    他端起酒碗,递到陆安用跟前。

    “咱们既然要做,就做个彻底,贤弟,你说呢?”

    陆安用垂眸看了眼碗中酒,又抬眼看了眼姜从容。

    姜从容继续道:“到时候咱们一个当大将军、一个当大宰相,一文一武,这天下便是咱们的天下。”

    “这不比光报仇有意思?嗯?”

    陆安用接过酒,大笑起来,“还得是大哥!”

    二人一番谋划,确定分工。

    姜从容因为重伤之后,身手退化,且在郡主府不方便活动,便假意收心,利用舅舅的身份,各种接近王爷和王妃,打探朝堂消息。

    陆安用则通过他给的消息,在外联络朝臣,组建他们的新势力。

    外头风雪正盛,姜从容裹了裹衣裳,逆风而行。

    亥时,椒房殿。

    沈雁归迎着风雪,从前头养居殿回来,千帆和万春在前头提灯引路,才将厚厚的门帘掀开,里头的门便被打开。

    墨承影听到动静,便从内殿出来迎接。

    “穿这点衣裳,也不怕冻着。”

    沈雁归进门,青霜赶紧将门关上。

    “今晚殿中地龙烧得暖,我还嫌热,你今儿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墨承影顺手解了她的披风,低头吻了她的唇,双手捂着她的脸,“冻坏了吧?”

    沈雁归顺势靠到他怀中,“没被冻坏,倒是被吵坏了。”

    “可是那群老头为难你了?”

    墨承影这语气,仿佛沈雁归点个头,他能连夜提刀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