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桑妞来信,说是奇峰寨的人全部处理妥当,但这么大的土匪窝,却没有发现军师。

    以她的经验,不是没有,而是跑了。

    可巧的是,奇峰寨少了个人,摄政王府外头多了个人。

    沈雁归和墨承影回京那两日,王府外多了个可疑人员。

    每日来往几趟,在街口张望。

    能在摄政王府当差的,都不是吃素的,侍卫当天便注意到他,并且汇报侍卫长。

    这点小事,还不值当立刻禀告王爷王妃。

    侍卫长没有打草惊蛇,只派人暗中跟着,这些天那人去过哪里、见过谁,不敢说全部,十之八九,侍卫长都清楚。

    此外侍卫长顺藤摸瓜,顺便将他何日进京、住在何处,住宅何人所有,全都查了一遍。

    有了这些信息,他再汇报。

    两个消息刚好撞在一起,沈雁归和墨承影断定那人便是奇峰寨的军师。

    他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却意外发现了林惠茹,便去与她合作。

    林惠茹以为寻到了救命稻草,却不知,那是把杀人利器。

    他的目标是杀了摄政王,至于过程中会牺牲谁,他是全然不会在乎的。

    林惠茹养虎不自知,自寻死路。

    �7�4沈府。

    “我说不要推沈圆圆下水,你偏不听,我顺了你的意,下水救了沈圆圆,那样难得的机会,王爷都将披风赏给我了,我可以开口求情救舅舅了,你又为何阻止我?”

    “母亲!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清月一路湿着衣裳冻回来,此刻又气又急,激动得连连咳嗽。

    林惠茹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沈雁归那个小贱人想让我余生在不安中度过,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我怕谁?”

    “从现在开始,沈家、林家,谁死都跟我没关系,我要为自己而活!”

    “母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清月瞧着林惠如状态不对,连唤了几声“母亲”,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给女儿回应。

    “来人!去锦绣坊请她们的师傅上门来,让他们带上最时兴的款式、最精美的料子,老娘要裁衣裳!还有珍宝阁的金钗步摇、胭脂铺的胭脂水粉……统统要最好的!”

    她这些年操持沈府,精打细算,却几千几万两的省给娘家、从不眨眼,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算计。

    连沈庭也跟自己装聋作哑,把自己当猴耍。

    她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把自己当猴耍?

    哼,哼哼,她们也配!

    从现在起,林惠茹要将每一个铜板、每一钱银子都花在自己身上。

    没有安远伯府、不是诰命夫人又如何?

    她还是镇守军大将军的正室娘子,沈雁归那个小贱人轻易不能对自己动手。

    沈庭不是看不起自己吗?

    她要用他的银子去潇洒快活,沈庭从前能养外室,自己以后就能养小倌,左右自己这辈子已经生不了,还怕什么?

    他不是爱装聋作哑吗?不是喜欢视而不见吗?

    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夫人,安先生求见。”

    因着陆安用每次过来都避着耳目,大丫鬟小声禀告。

    林惠茹一把将她推开,“滚!让他滚!他想要救他的救命恩人,让他自己去救!他想死就让他自己去死!与我无关!”

    “统统与我无关!!!”

    说完她回了自己房间,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沈雁归,我求你杀了我,你不肯,妄想让我余生不安?你做梦!”

    林惠茹对着铜镜描眉画鬓,努力让自己变得明媚灿烂。

    “江佩蓉,你真是好福气啊,年轻的时候,是永州女神医,与沈庭拜堂成亲,没人叫你沈夫人,反倒叫他神医相公,临老了,又成了江提点。”

    “你永远是你自己,我呢?”

    “安远侯府的嫡女、安远伯的妹妹、沈将军的娘子,林氏、沈林氏,我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她是在意被亲人算计的。

    十万分在意。

    “你当年口口声声爱他,为什么连给他委身做妾也不肯呢?你要做了他的妾,恭恭敬敬跪在我膝下给我奉盏茶,我又何必担心你志在主母之位,又何必同你争?”

    “我与他成婚二十余载,他连一根簪子都不曾给我买过,我到底在争什么?”

    “我若不同你争,我两个儿子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她两个儿子好好的,她也不至于老无所依、任人欺凌。

    胭脂描出唇外,林惠茹情绪再次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太多事情想要问明原因,可是能给她答案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林惠茹咆哮着将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下去。

    忽而全身失力,伏案恸哭。

    沈清月仍穿着湿衣裳站在门口,“母亲,您有什么事情同我说好不好?就算沈雁归不答应救小舅舅,你还有我呀,母亲……”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胆子小,你不要这么吓我……”

    林惠茹终于走出来了,肿着一双眼睛,摸着女儿没干的头发。

    江佩蓉能够依靠她的女儿,自己也可以。

    “傻孩子,母亲没事,你先回自己院子,泡个热水浴、换身干净衣裳,好好睡一觉,你先前不是还说,很久没有吃杏花楼的点心了么?”

    “明儿母亲陪你一同去街上。”

    沈清月满眼担心,“母亲……”

    “一切都过去了。”

    “那舅舅、舅母……”

    “他该死。”

    林惠茹语气轻柔,好似在说一个无关之人。

    自家弟弟她都不愿管了,何况是外姓之人?

    她命丫鬟收拾房间,自牵着女儿的手,亲自送她回自己院子。

    沈清月揣测母亲今日受了刺激,不敢再提舅舅,言语间也多宽慰。

    “那母亲今晚也早些歇息,明儿一早,女儿去陪母亲一起用早膳。”

    “好。”

    晚上临睡,沈清月还特意问过丫鬟,说是母亲那边今儿也热汤沐浴,喝了参汤早早睡下。

    她才放心安置。

    翌日一早,沈清月醒来觉得头晕沉沉的。

    她摸了下额头,似乎有些发烫,嗓子也干得厉害。

    听到小姐咳嗽,贴身丫鬟芳音连忙过来:“小姐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沈清月想起自己母亲昨日的状态,想着陪母亲去街上逛逛,或许能好些。

    她双手拍着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定然是昨日落水所致,你让人给我煮碗姜汤吧。”

    “好。”

    “母亲可派人来请过?”

    “还未派人来过。”

    沈清月看了眼窗外天光,隐隐有些不安:母亲一向起得早。

    她梳洗更衣之后,先将姜汤喝了,而后去了林惠茹那边。

    刚到院子,便与林惠茹的大丫鬟撞了个满怀。

    “瞎了吗?一大清早慌慌张张!”沈清月呵斥道。

    那大丫鬟看到沈清月,直接跪了下去,“不好了,小姐,夫人她、夫人她……”

    “母亲?母亲她怎么了?”

    “夫人她……她殁了。”

    沈清月耳旁嗡的一下,万籁俱寂,她张开嘴,嘴唇颤颤,好半晌想要开口,却连一个“殁”字也重复不出来。

    她跌跌撞撞朝房间奔去,推开门的一瞬间——

    风从身后灌进来。

    林惠茹一双腿在空中轻轻摆动。

    “啊——”

    沈清月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