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梅与吴隽相识不过短短数日,这段充满欺骗的感情,甚至吴隽对她从头到尾都只有玩弄。

    她们之间停留在初识,感情的深度根本不到让她死心塌地的程度。

    但她仍愿意义无反顾出嫁。

    是吴隽害了她吗?

    或许害她的不只是吴隽,还有这个穹顶之下,那些受到“以守贞为荣,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思想浸淫的人。

    他们让女人的第一次变得格外重要。

    重要到她受到侵害不能害怕,甚至必须忘掉自己是被侵犯的那个,需要说服自己他们是相爱的、她是自愿的,那个侵犯者便是死了,自己也愿意付出终生的。

    否则世人的唾沫,会将她淹埋,世俗的目光会将她粉碎。

    赵红梅应该不曾思考过自己的感情,在她失身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思考。

    就像沈雁归在沈府内宅最失意时,会绝望地认为,女人不是人,是生来为了嫁人、为了给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

    而且这个工具只为一人所有,换人只能自毁。

    沈雁归想自己是能够理解赵红梅的,可她救不了赵红梅。

    人只能自救。

    她若不醒,无人能拉她出泥潭。

    或许抱着令牌出嫁,不是她对感情的付出,而是她对自己的救赎。

    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

    沈雁归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多的建立学堂,在女子被枷锁缚身之前,让她们明白自己不是工具,是和男人一样平等的人。

    让世间的赵红梅少一个、再少一个。

    卫窈窈推开房间的窗,看到沈雁归挥舞双手,而后临窗行礼,青霜说卫窈窈想去京城。

    嗯,不妨让卫窈窈多一个、再多一个。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时间,响彻街巷。

    八月末的凌晨,天上无星无月,侍卫长已经过来汇报多次,说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百姓快要冲破别院门口街巷两段的阻拦了。

    青霜和晚冬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为沈雁归盘发梳妆。

    这是她来殷县第一次盛装打扮。

    点翠嵌珠金凤尾如花绽放,九尾紧靠着高髻,双翼全开,翅尖指天,凤口衔珠正对眉心,发髻两侧各插一支金流苏步摇,发间或以珠花点缀,发后有珍珠流苏压法簪。

    耳垂一双金镶玉长流苏耳坠,衬得脖颈愈发白皙修长。

    沈雁归站起身,诃子裙齐胸而贴,胸前是一对盛放的大红牡丹,与胸前同色重工牡丹腰封一束,玲珑身线立显。

    身下胭脂间色流金裙,随步起步落变换色彩。

    她双手平展,两人捏着肩领,将衣裳套上,她向前行步,赤金凤纹蜀锦大袖长袍曳地随身。

    天还没有亮,沈雁归出现在街头,整条街黑压压一片。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天光破晓,清早的第一缕阳光正好落在沈雁归额间明珠上,她一声令下,东南西北八道城门同时打开。

    风中带了些凉意,人身却是暖的。

    大红城门打开,城里城外百姓对望,却无人进出,所有人将目光聚向高台,阳光在王妃身上游走,金光闪耀。

    沈雁归高声宣告,结束纪州瘟疫。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这一刻她在百姓心中,彻底成神。

    人头攒动,尖叫声四起,众人欢呼雀跃,有人将草帽抛向空中,有人甚至将人高高抛起。

    “王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