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醒来已是清早,房中无人打扰,墨承影自学成才地轻拍着孩子,抱着孩子来回走动。

    “你醒了?”他欢欢喜喜走到床边,小声道,“要不要再睡会儿?孩子睡得正香。”

    沈雁归嗯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将被子往下扒拉一截,睡眼惺忪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怕她们吵到你,就都赶出去了。”墨承影邀功似的,“昨儿一整晚,都是我一个人带孩子。”

    沈雁归刚想夸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你说什么?”

    “我带孩子还是很有天赋的。”墨承影不无得意道,“玉儿在我怀里睡了半宿,一点没哭。”

    沈雁归吓得脸都变色了,“你你你、你给我把孩子抱过来!”

    “睡得正香呢,你也再睡会儿。”

    再睡会儿?

    再睡会儿她的乖乖女儿就要没了。

    “抱过来!”

    卿卿声音有点严厉有点大,墨承影满脸无辜,“怎么了?”

    在养孩子这方面,墨承影属于是既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见过猪跑,两辈子没抱过一个小娃娃。

    偶尔宫中宴会,有妇人带着孩子来参加,他也只是远远瞧一眼。

    对孩子最大的认知,也就是吵闹。

    自打知道卿卿有孕,他也看了医书,但只看了产妇生子前后的注意,了解的都是当娘的,至于孩子——

    全盲。

    他单想着他的宝贝玉儿后半夜出生,吃了奶再睡的,却不晓得这样的奶娃娃,隔一个时辰左右便得要喂一次奶。

    现下孩子不是睡着了,八成是饿晕了。

    沈雁归只怕自己再睡一觉,便得要同孩子阴阳相隔。

    小玉儿到了亲娘怀里,并没有像昨儿夜里刚出生那会儿,碰到便吸吮,沈雁归挤了,乳汁流进嘴里,小玉儿才慢慢有了反应,吸吮逐渐有了力气,那抓着娘亲衣裳的小手也逐渐开始用力。

    沈雁归瞧着亲闺女一口不等一口,心疼得想咬墨承影一口。

    可是抬头,这个憨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孩子吃得欢畅,也跟着高兴,“这么早就饿了。”

    还这么早就饿了,人差点饿没了!

    沈雁归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咬着后槽牙问道:“她昨夜没哭吗?”

    “是不是吵到你了?你刚睡下没多久,她便哭了。”

    墨承影带着歉疚,特意替自己女儿解释道:“小孩子都这样的,没办法,不过她一哭,我立刻就给她抱起来了,哄了一晚上。”

    沈雁归真的想打他,可看着他那张挂着满足笑意的脸,带着连日奔波的疲倦。

    一边因为孩子吵到夫人睡觉而自责,一边又担心夫人没睡好迁怒孩子,尽全力权衡。

    他整宿未合眼,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眼里亮晶晶的,等着夫人夸奖。

    沈雁归到底还是心软了,摸摸他的脸,说他辛苦了,只是次日江佩蓉来后,她同自己娘亲说起时,仍是咬牙切齿。

    江佩蓉自北城而来,进了南城正好瞧见捕快提篮,挨家挨户发红鸡蛋和铜钱,人手一份。

    城里都知道王妃生了个小公主,王爷高兴得不得了。

    同时期家里若因生了女儿,男人不高兴,胆子大的女人总要说一句,“你比摄政王还了不起?人家万万人之上,生了公主都那般欢喜,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挑上了?”

    这些都是后话。

    江佩蓉坐在床边,替自家女儿和小外孙女把了脉,听着女儿带着蜜意的抱怨。

    亦是又好笑又心疼,“可见富贵荣华不是随随便便能享受的,咱们家小玉儿出生吃了大苦,这辈子必然顺顺利利的。”

    “这哪里是吃了个苦?这是历了个生死劫啊,阿娘你是不知道,昨儿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他莫名其妙来一句保王妃,给人吓得差点将我玉儿塞回去。”

    江佩蓉笑出声,“你这孩子,净说笑话。”

    “我一点没有虚言!还摄政王呢。”沈雁归气鼓鼓道,“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笨的人?”

    “摄政王怎么了?谁也不是天生无所不知的,何况是男子于妇人生子之事上?女子生产污秽那般多,世间有几个男子哪肯陪着自家夫人生孩子?那仅有的几个见了,事后还对女子诸多嫌弃。”

    “那他倒是没有,欢喜得很,也心疼我,别苑可用的人不多,他晚上熬夜哄孩子,白天伺候我进膳喝药,自己这个大纰漏,还担心旁人做不好,不肯假他人之手。”

    沈雁归还是心疼的。

    江佩蓉经历了沈庭,总觉得世间情爱不长久,男人不值得。

    可是她这个摄政王女婿似乎是个例外。

    “他不像你,如生母一般照顾过妹妹,自然懂得多些,他初为人父,如此这般,已经很好了。”江佩蓉打趣道,“若是经验丰富,你该担心你女儿外面有多少哥哥姐姐。”

    沈雁归抱着娘亲胳膊,“当姐姐和当娘亲还是有区别的。”

    “刚从永州进京时,我不愿留在沈家,总是埋怨您不够果断,我那时候总想,你为什么就不肯走?为什么非要留下?我们不需要你为我们着想,你只要过好自己就行了,没必要为了我们将自己困在那里。”

    “可是当娘的,总是愿意尽自己所能,将孩子护在羽翼之下,明知道外头狂风暴雨,怎可能让孩子出去置身风雨?只可惜那时候我不懂,自以为是的说些伤害您的话。”

    “你从小到大一直做得很好,没有自以为是,不必自责。”江佩蓉听着,摸着女儿的头发,“是我因为你外祖的事情,始终放不开,始终害怕,结果还是连累了你、还有你哥哥和弟弟。”

    提及外祖,沈雁归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阿娘,你听说过仁宗皇帝的皇贵妃娘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