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影怎会不相信她呢?

    “下雪了。”

    沈雁归走出凉亭,站在栈桥上,伸手道:“此时的京城早已冰封、万树银花。”

    白雪落在她的红衣上,墨承影想起去年大婚,他站在府门口,将另一个人迎进门。

    “卿卿。”

    “嗯?”

    沈雁归应声回头,笑容将雪花融化。

    “我们要再成一次亲。”

    “好!”

    墨承影抱着她,深情落吻。

    爱意与不舍凝在舌尖,翻涌纠缠。

    睫毛上的雪花因二人之间升腾的热气,而化成了水,而后一点点汇聚成为硕大饱满的水珠。

    自他眼睛滴落到她面颊。

    山河无声,漫天飘雪,沈雁归眼角溢出热泪,与雪水交融。

    马车再次行驶到路口,百姓再次喧闹开来。

    “大家安静!”

    破山大吼一声,侍卫长抬手,两队侍卫,强行将百姓驱逐后退三步。

    墨承影与沈雁归牵手走出车轿,二人对视一眼。

    墨承影高声道:“尔等是大夏子民,本王既然来了纪州、坐镇殷县,便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百姓得了摄政王的承诺,这才安静下来。

    沈雁归往前走了半步,“诸位!听我一言——”

    “而今城中瘟疫再起,情况严重,远超诸位想象,病患需要救治、百姓需要生存,城中急需药草、食物、薪柴,仅靠城中之人,根本无法解决困境,我们需要有人来支援,就必须要有人要走出去。”

    一听说有人要“走出去”,大家伙儿便以为这是摄政王夫妇要弃城而去的说辞,又吵闹起来。

    “你们不要把我们当傻子,你们就是想跑!”

    “王爷王妃若不在,必定会一把火把这座城烧了,以前处置瘟疫都是这样的。”

    “不能走!你们不能走!”

    有人磕头哀求,“求王妃娘娘垂怜。”

    有人干脆往前冲,“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比谁高贵!”

    墨承影很想一刀劈过去,将那带头闹事的脖子给砍下来,但是他不能。

    卿卿要留在城中,此番必须要她亲自解决困难,才能得百姓心服口服,日后听她指挥。

    “啪”一声。

    沈雁归从身后摸出一条长鞭,一鞭子甩出去,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脸上多了一道血痕,齐齐摔倒在地。

    她语气愈加严肃:

    “我乃摄政王妃,也是一名大夫,自今日起至,疫病结束之日,城在!我在!我与诸公共进退!”

    “王妃这是要留下?”、“怎么可能呢?”

    大家吵着闹着,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恐惧,他们以为摄政王夫妇最多会给些许诺,甚至干脆屠杀,以武力镇压。

    却从没想过摄政王和王妃,真的会留下来,与百姓共进退。

    一时间面面相觑,小声的议论不止,却无人在闹。

    “尔等若愿相信,请让出一条道路来,让王爷出城!”

    街上数百人,瞬间安静下来,没人说话没人动。

    白雪簌簌落下,人人白头。

    “王妃仁心仁术,有王妃在!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摄政王爱妻如命,绝不会不管王妃!”

    “王妃!我们相信您!”

    百姓纷纷让路,沈雁归将马鞭递到墨承影手中,墨承影握住马鞭的同时,将她扯到怀中。

    体温尚未交汇,他便松开人,下轿上马。

    青霜撑起一把油纸伞,扶着沈雁归从另一边下轿。

    青骢马踏街而行,玄色披风在风中肆意飞舞、变小,他始终不敢回头。

    “走吧。”

    沈雁归刚侧了身,觉察头顶的红伞抖了一下,她侧过脸去瞧。

    破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众抱着青霜。

    青霜闭着嘴一声惊呼,一双眼睛瞪得比门口石狮子眼睛还大,双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整个人僵住了。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

    事情发生太突然,谁也没有防备,破山都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和江秋影是清白的。

    他红着眼,松开青霜,转身上车。

    沈雁归玩心四起,“不亲一下再走吗?”

    老百姓有了王妃这颗定心丸,也跟着起哄,“亲一下——亲一下——”

    似乎在死亡面前,礼数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破山鞭子都甩起来了,听到众人起哄,竟下意识看向青霜。

    石雕一样的青霜忽然“哇呀”一声,口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往前别苑方向跑,忽然想起王妃还在身后,又低着头羞臊折回来。

    破山受了百姓气氛的鼓舞,大喊道:“青霜,你不要喜欢别人!”

    老百姓帮着重复,“不要喜欢别人!”、“要等他!”

    青霜一张脸都要滴出血来了,她跺着脚,“哎呀!你快走吧!”

    “跟有病似的!”

    “驾——”

    破山甩了马鞭。

    铃铃——车铃响,马车离开,青霜又忍不住向那方看去。

    车里的绿萼掀开车帘一角,不舍地看着王妃和青霜。

    纪州知州当众宣布了新的封城令,老百姓被捕快赶回去,人群渐渐散去,远处城门关闭。

    沈雁归收回目光,轻轻撞了青霜一下,“舍不得了?”

    “奴、奴婢才没有看破山。”青霜狡辩。

    晚冬见状,憋笑道:“知道知道,奴婢知道,青霜看的是绿萼姐姐,不是破山大人。”

    破山之所以驾马车,是因为车轿里还有怀孕的绿萼。

    城外还有苍旻,此番墨承影出城,除了破山,便只带了绿萼和孟冬出去——她的肚子愈发大了,留下来还得匀人照顾,再者她现在对药物很熟悉,出去把把关,总好过待在城中。

    剩下的所有人,无论是侍卫和丫鬟,全都留下来了。

    纪州知州、殷县知县,衙门里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也全都听从沈雁归指挥、调遣。

    “王妃!你看她!”

    青霜拍了晚冬一下,晚冬侧身一躲,跑去沈雁归另一侧站着。

    “我就跟你说,让你出城,你又不肯。”

    “奴婢才不要出去。”青霜伸手挽着沈雁归的胳膊,“奴婢生是王妃的人、死是王妃的鬼,这辈子不可能跟王妃分开。”

    “唉。”

    沈雁归笑一声,叹了口气,另一手将晚冬挽上,“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侍卫长带队跟在后头。

    殷琦已经将最新疫情奏本送来别苑,为免接触,送来之后,特意誊抄新本给沈雁归看。

    “我得去一趟白园。”

    “白园?”青霜拦住沈雁归去路,“不行不行!您答应过王爷,绝不会直接接触病患!”

    “您不能去!”她双手平展,十分坚定。

    “温知州就倒在里面,您怀着身孕怎么能去白园呢?”晚冬也拦着,“有什么需要,派人去做就好了。”

    “傻丫头,不亲自见病患、不把脉,如何确定治疗方案?不确定治疗方案,这病情怎么会好?”

    沈雁归摸着晚冬的脸,将青霜的胳膊按下去,“乖,听话。”

    青霜思量了一下,又将胳膊举起来,“不行!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奴婢答应过王爷,一定会好好看住您!您哪儿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