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抱着被子,小小声道:“不是赶你去书房……”

    “成婚这样久,你便是受伤,也不曾说过让我去书房的话,现下就为了……”

    为了呼延玉那个外人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要同自己这般生分?

    ……好像也是挺紧要的话。

    墨承影还没提起的声音,瞬间卑微下去,“就让我躺在你身边,我不碰你……可以吗?”

    沈雁归隔着薄纱帐,看着墨承影,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他与冯妧清拥吻缠绵的画面。

    一想到他的唇、他的身、他的……都被别人……不行不行。

    她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要、要不然,我去栖梧院也可以。”

    沈雁归掀开被子,一双脚落地,“近来忙着学规矩,人反而变懒了,也会在栖梧院歇息,东西都是现成的,我去……”

    “不必了,外头天寒,你就不要两头跑了。”

    巨石堵在肺管子里,墨承影总觉呼吸总不得劲,连着深吸几次,他无意识叹了口气,拿起外袍,道:

    “着急回来,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我明日、我过两日再回来。”

    帘子一层层落下,沈雁归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景明。”

    墨承影一只脚将要迈出房间,又缩了回来,他满怀期待,等来一句“抱歉”。

    一朵即将盛开的花,惨遭霜打。

    “不怪你。”他低喃道,“本就是我的错,不怪你。”

    正要准备去歇息的破山,瞧见自家王爷从寝殿出来,错愕不已。

    “王爷?”他特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想了想,反应过来,“可是王妃想吃杏花楼的点心,王爷要连夜去买?”

    “去辅政殿。”

    往日里,自家王爷无论喜怒,说话都是中气十足,今儿他像是被人套了麻袋抡了百棍。

    四个字耗尽全身力气。

    破山担忧道:“王爷,您没事吧?”

    墨承影好似没听到,定住脚步,“备马。”

    旁边的侍卫立刻去牵马。

    “备马?”

    两个寻常的字眼,叫破山整个人一激灵,王爷只在去军营才骑马,寻常都是马车出入。

    破山余光瞥了眼寝殿,小心翼翼道:“这么晚宫门都下钥了,要不……属下明儿一早将文书都搬府上来?反正也不用上朝,王爷在府上处理,还能陪陪王妃。”

    侍卫将马牵过来。

    墨承影翻身而上,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灯的寝殿,“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驾——”

    马蹄声踏碎夜的宁静,墨承影很快被夜幕吞噬。

    沈雁归翻了个身,轻轻叹了口气,“他都特意去沐浴了,我怎么能嫌弃他呢?”

    绿萼值夜,隐约听到王妃嘟囔一句,立刻回话:“王妃可是需要什么?”

    “没有,睡吧。”

    她又翻了个身。

    四方馆内,虚缇蒲弋用长筷拨着炭火,烈焰扑上来,带起数点星火。

    呼延玉脸上的笑容,因火光,愈发灿烂。

    “大半夜砸开宫门?有点意思。”

    “属下猜他们回去以后,定是大吵一架,摄政王被大小姐赶走了。”

    “卿卿这个人,瞧着是温顺的小羔羊,其实是一头小狼崽子。”

    呼延玉两指捏着白瓷杯盖,有一下没一下落在杯盏上,“凡事顺着她好商量,那样当众侮辱她,绝对不行。”

    忽而一声闷响,杯盖重重叩下去,茶汤溅出少许。

    虚缇蒲弋瞧见杯盖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纹,道:“破镜难重圆,和好难如初,公子,他们既然吵了,就别叫他们和好了吧?”

    “快过年了,咱们也给摄政王送份大礼。”

    炭块在呼延玉的瞳孔里熊熊燃烧,“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一进京便给了秦钦姑娘。”

    “她的好日子来了。”

    虚缇蒲弋起身离开。

    翌日清早,沈雁归坐在妆镜前正出神,青霜忽然尖叫一声。

    她吓得双肩一抖: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王妃,你这眼睛怎么了?”

    “眼睛?”沈雁归闭着眼咕噜转了两圈,懒懒道,“眼珠子还在,也没瞎,能怎么?”

    青霜:“……”

    她大拇指抹了一下,“眼底都青了,跟被人打了两拳似的。”

    沈雁归顺势靠在青霜身上。

    “王妃这是怎么了?”青霜摸着沈雁归的头发,打趣道,“是不是王爷不在,王妃睡不着?”

    并蒂海棠颤枝红玉流苏金步摇轻轻摇动,那支离破碎的光,叫沈雁归的目光有些涣散,她以为过了一夜,自己就能接受了。

    “青霜,你说这步摇要是脏了,还能要吗?”

    “步摇脏了吗?”青霜拿过去,对着光细细查看,“王妃眼神真好,是有点灰尘,不过不妨事,奴婢给擦擦就好了。”

    “擦擦就干净了吗?”

    青霜没明白,“那、要不然,洗洗?”

    “洗洗就干净了?”

    “洗洗还不干净?”

    青霜朝步摇哈了口气,用帕子擦了又擦,“奴婢觉得现在就很干净了。”

    沈雁归没说话。

    用过早膳,司籍授课,沈雁归心不在焉,待到礼仪训练,她越练越差,方尚仪及时叫停。

    “王妃瞧着不大舒服,要不让府医来瞧瞧?”

    “多谢方尚仪,只是昨夜没睡好,不要紧的。”

    沈雁归揉了揉太阳穴,自去坐下。

    绿萼端来糕点,“王妃许是累了,吃口点心垫垫肚子。”

    她总觉得昨夜王爷离开得蹊跷,疑心王爷和王妃闹了矛盾,便道:

    “这是杏花楼今早刚出的梅花糕,王爷命破山亲自送回来的,王爷人虽不在府上,心里总是记挂王妃的,王妃快尝尝。”

    沈雁归用小银筷夹起一块,一时没夹稳,梅花糕掉下去,在桌上滚了一圈。

    她又夹了起来。

    绿萼忙拿起一张小蝶来接,道:“掉在桌上脏了,王妃还是换一块吧。”

    “脏了、就不能吃了吗?”

    “?”

    绿萼一时没反应过来,“脏、脏了,自然就不能吃了。”

    “他也不想掉下去的,可是没办法呀。”沈雁归左右翻看,“我瞧着,也没那么脏。”

    绿萼:???

    “王妃,咱不差这一个,换一个吃,也是一样的。”

    沈雁归有些任性道:“可我就想要这一个。”

    绿萼抬眼看向青霜,青霜挠了挠头,“奴婢瞧着,也没那么脏,要不然就、吃了它?”

    “可它确确实实掉了,染了尘埃。”

    “那咱……不吃?”

    “我想吃。”

    青霜张张嘴,将绿萼拉到一边,“绿萼姐姐,赶紧派人将府医请来吧,我瞧着王妃是病了。”

    绿萼抬眼看过去,王妃好似被人点了穴,夹着块梅花糕一动不动。

    “拖不得,依我看,请府医没用。”

    “府医还没用?”青霜以为是什么大病,“那、那我去沈府,将夫人请来。”

    绿萼一把抓住青霜,“不,得要将王爷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