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王爷怎么能叫她卿卿呢?!”青霜有些不高兴,“回头我要告诉王妃。”

    “不许多事。”绿萼拍了她一下,“仔细惹王爷动怒,叫你脑袋搬家。”

    青霜嘟囔道:“脑袋搬家也不能骗我家王妃。”

    春褀琢磨着,“我听着不像王爷的声音。”

    夏安和青霜一起贴在窗户上,那一张脸都被压变了形,“绿萼姐姐,你快来瞧瞧,那是谁?”

    门外的冯妧清回头,瞧见来人,眉头瞬间皱紧。

    她也是没想到,失势第一日,便遇到往日“仇敌”。

    “她怎么来了?”

    潘献忠看了眼天,“今儿倒是奇了,她这些年可从未出过宫门。”

    台阶下的妇人身着沉香色织锦服,高盘的发髻正中,簪了一朵十八学士,华发无霜。

    她手扶嬷嬷,款步而来,脚步停在冯妧清身前。

    混金线绣制的宝相莲花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气度雍容。

    冯妧清不得不福身行礼,“给母后请安。”

    “哀家可担不起你这声母后。”

    辅政殿门口空旷,说话会有回声,这回声为那声音又多添了几分威严。

    哪怕是昨日这个时候,冯妧清也敢当众给她脸色,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冯家受审,自己刚刚交还权柄。

    冯妧清将姿态放低,“太皇太后您言重了。”

    “难为你还记得哀家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语气似多年未见的婆媳,带着一丝想念。

    她亲切问候冯妧清近况,“这些年清清在慈安宫,住得可还舒服吗?”

    冯妧清当下便是一个激灵。

    当年小皇帝继位,冯妧清第一时间将太皇太后挪去寿安宫,并叫人严加看守。

    太皇太后若非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自有手段,哪还有今日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所以这一句问候不是问候,是警告、是威胁。

    是想落井下石要自己性命。

    冯妧清瞥了眼自己仪仗后跟着的侍卫,再看太皇太后那边,若要动手,明年今日便是太皇太后忌日。

    可这老妇实在聪慧,选择在辅政殿门口惹事。

    禁军守卫宫城,原是听从自己调遣的,可是方才拦门不许自己进殿,可知墨承影连夜对禁军动了手。

    小儿子尚未掌权,在朝孤立无援,自己这个时候若出事,怕是神仙难救。

    好汉不吃眼前亏,冯妧清微微一笑,道:

    “多谢太皇太后关怀,慈安宫沾了太皇太后的福气,自然是千好万好。”

    “哀家的福气,只怕寻常人受不起——”

    冯妧清低着头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嘴角扯起一抹笑,“听闻清清今日撤帘还政,不去越俎代庖,想来也是无事,便陪哀家说说话吧。”

    越俎代庖……

    冯妧清咬牙,“摄政王不在殿中,不如请太皇太后屈尊,随儿媳一同去慈安宫吧?”

    慈安宫现在里外都是自己的人,冯妧清今日心情正憋屈,将她骗去慈安宫做了,再送回寿安宫。

    神不知鬼不觉。

    也好免了后顾之忧。

    太皇太后面朝阳光,语气舒缓道:“今儿天好,哀家便在这里晒晒太阳——素馨。”

    跟在太皇太后身旁的素馨姑姑不傻,方才便瞧见太后被拦,她也不找事,招呼岁安去殿中搬椅子。

    “清清而今没有身孕,在太阳下跪着说话,应该不打紧吧?”

    太皇太后这话,便是在影射当年之事。

    当年还是才人的冯妧清,隐瞒有孕、故意冒犯皇后,被罚跪以后,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诬告,害得皇后被先帝处置。

    而这也只不过是她短暂人生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挑拨妃嫔互相戕杀,毒皇帝、害皇后,灭皇嗣。

    冯妧清为了给她儿子上位铺路,坏事做绝。

    还以为她要垂帘听政一辈子,谁想到她生了个好儿子,非要给摄政王赐婚。

    这下好了,江山没坐稳,男人先变心。

    太皇太后靠坐在檀木椅上,深吸一口气:这冬日的阳光,充满花香,万物可爱。

    冯妧清毕竟还是太后,当着一众宫人侍卫下跪,实在有损颜面。

    潘献忠将拂尘一甩,“岁安,你是怎么当差的?还不快给太后娘娘端椅子来?”

    “冯才人垂帘听政多年,倒是忘了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

    素馨温声细语,便给冯妧清扣了顶不孝的罪名。

    冯妧清听着那句“冯才人”,气得牙痒痒。

    太皇太后拉长了声音纠正道:“素馨,你也是老糊涂了,这里哪还有什么冯才人?这是我大夏冯太后。”

    素馨装模作样道:“瞧瞧,奴婢真是老糊涂了,还当是才人刚进宫的时候呢。”

    “你呀!”太皇太后伸手指了指素馨,笑言,“哀家还记得冯才人刚进宫的时候,先帝喜欢叫她阿妧。”

    “冯妧、阿妧。”太皇太后重复着,装作不理解道,“你后来怎么就改叫冯妧清了呢?”

    冯妧清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太皇太后继续道:“阿妧,你改名字的事情,可告诉过摄政王?”

    笑容有时候比怒斥更具危险性。

    被拿了把柄的冯妧清,乖乖将腿放下,跪在太皇太后脚边。

    “太皇太后说笑,我与摄政王乃是叔嫂,嫂嫂的私事,哪有告诉小叔子的道理?”

    “既是说笑,那哀家便陪你说笑。”

    太皇太后这些年人在寿安宫困着,却也没闲着。

    她命人盯着冯妧清、调查冯妧清。

    她知道冯妧清手段高明、能屈能伸,怕冯氏来日再获墨承影的宠,东山再起,自己便再没有复仇的可能。

    所以昨儿得知冯家出事,便已经想到今日的见面。

    墨承影下朝已是申时,走出金殿第一句话便是:“王妃可醒了?”

    “回王爷的话,还没有。”

    “怎么还没醒?可叫太医去瞧了?”

    破山不知道,他委婉道:“有绿萼在,想必是请了,没派人过来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又道:“冯太后在辅政殿门口跪了大半日了。”

    墨承影冷笑,“冯妧清以为断尾可以求生,却忘了墙倒众人推。”

    他下决心要对付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给对方留下翻身的机会?

    “还是王爷高明。”

    破山拱手称颂,“太后前脚出金殿,属下后脚便命人将消息放给寿安宫,由太皇太后出面,来审理太后,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冯妧清毕竟是太后,墨承影强行去处置她,当然也可以,只是朝臣难免要废话。

    但若是后宫的人出面,就不一样了。

    “冯氏非善类,这些年必定瞒着我做了许多事——走吧,咱们也回去听听。”

    墨承影心有忧思,脚步匆匆:也不知卿卿一直昏睡是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