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容似有不解,小声问道:“大家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瞧着王爷如此宠爱王妃,便是弹得不好,也不要紧的。”

    曲笙笙斜身回道:“妹妹有所不知,前人有‘曲有误,周郎顾’,我朝那是‘曲有误,墨郎杀’。”

    “王爷竟这般严苛?”

    曲笙笙回了个“你且瞧好”的眼神,没再说话。

    美人们生怕绿萼搅了局,一个个开始抬举,更有甚者,连都搬出来了。

    墨承影本就因为沈雁归特意为自己而学,暖意横生,此刻听了众人的话,愈发期待。

    下人去搬箜篌时,绿萼表示王妃衣裳厚重,要去后头更衣,将沈雁归带离。

    青霜替自家主子换着发饰,绿萼在旁不遗余力劝阻:

    “王妃有所不知王爷……王爷精通音律,王妃不如先听旁人的,然后压轴表演,更显得地位尊崇?”

    “压轴?不可。”

    沈雁归断然拒绝,“婉侧妃那曲《将军破阵曲》,我让乐师弹给我听了,你是没瞧见,那乐师的手都弹出残影了,听了那样壮怀激烈的武曲,哪里还能听我这软绵绵的《解语花》?”

    她想了想,再次拒绝,“你要信我,今夜横刀之后,谁也没机会再表演。”

    绿萼眉眼耷拉下去,她的重点不在压轴表演,而在“王爷精通音律”。

    先前宫宴上,宫中乐师只不过是弹错了一个调,便被他下令砸了琴,还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永不许入宫。

    那可是慈安宫最受太后宠爱的乐师啊,彼时王爷与太后还那般浓情蜜意,尚且说罚就罚。

    就王妃现在这技艺,私下里听听都属勉强,如何登台?

    今夜敢献曲的,无一不是十年之功,她是希望等到压轴时,还不到十日之功的王妃可以知难而退。

    “青霜。”

    绿萼给青霜猛使眼色。

    “家宴嘛,不过是图一乐,王爷也说一切以王妃为主,王妃想怎样就怎样。”

    青霜一边换着簪子,一边道:“奴婢也觉得早些表演更好,表演完了,就能安心吃酒用膳了,奴婢听说后头还有永州莲鱼呢。”

    绿萼:“……”

    席上众人瞧着沈雁归迟迟不出,便都开始议论。

    “王妃换了这样久的衣裳还不来,莫不是心生怯意,不敢演奏了吧?”

    被耳尖的墨承影听到,他目扫四下,正要找个人开刀,沈雁归来了。

    比起方才重工繁复的雍容,现下她着烟柳色祥云织锦诃子裙,外罩双层雪青色轻纱大袖衫,湖水流波的披帛,无风自飞扬。

    在墨承影眼中,夫人披麻袋都美,如此妆容,便似踏雪而来的下凡仙子。

    他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正准备好好欣赏一曲。

    谁知沈雁归那《解语花》开序曲调便错了。

    冯婉言瞧见摄政王眉头跟着错调蹙了一下,会心一笑:王妃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想来不必等开序弹奏完,王妃便要被拖下去。

    她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耳朵,仿佛听到什么脏东西。

    虽然难听,也是好事,有如此瓦石在前,等下自己出手,便是难得珠玉。

    其他美人嘴角眼梢也都挂上不屑:有的人呐,便是戴上凤冠也不像皇后。

    可是众人实在小瞧了沈雁归,也低估了摄政王。

    《解语花》开序结束,顺利至小序、大序、正声……一曲终了,墨承影不仅没有喊停,还一脸沉醉。

    温柔小意的解语花,几乎被弹奏成了横刀阔马的暴雨梨花。

    沈雁归上前去,朝墨承影拜了拜,“王爷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