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的身后,不知什么人小声咕哝了一句:“阿弥陀佛,我的光之上帝呀。”

    王尔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还好间隔甚远,并未影响他人。王尔还是看到他右手边的一位年长的女士正对他怒目而视,王尔忙收起了笑容,在心里暗暗吐槽道:“这位光之神皇帝陛下的幽默感也太差了,还要突然发光,又不是电灯泡。”

    不过显然弄臣与皇帝的这番表演还是极大的震撼了在场的大多数观众。因为见识过那些真正的空岛人的各种诡异的能力,还有堪称“谜团”的术士协会。王尔倒是并未显得有什么惊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幻觉,皇帝在王尔的眼中似乎没有那么“耀眼”了,王尔谨慎的环顾四周,似乎自己所在看台的非空岛上环的观众们受到的影响程度也因人而异。有些观众似乎已经轻微的陷入了混乱、狂躁或者迷茫之中。

    弄臣让人舒适的话语再次响起:“那么,在御前骑士授勋典礼开始前,我们无私的银扉女伯爵殿下将要代表皇帝陛下,分享一些小小的好消息给在座的每一位。那么让我们收敛情绪,欢迎女伯爵韩德·银扉。

    观众们,特别是那些被极端情绪所左右的人们,他们的情感仿佛随着弄臣那蛊惑人心的言辞逐渐平息下来。众人的目光紧盯着韩德·银扉女伯爵,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场地中央,取代了刚才那个巧舌如簧的弄臣位置。

    银扉女伯爵的声音浑厚而响亮,庄严而又带着一丝沉重,她的的嗓音回荡在整个竞技场上空,即使没有云中君王的传音也能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出现驱散了原本弥漫在场地上空的纷乱和躁动,带来一丝宁静与平和:

    “在漫长的远征之后,我们终于带着疲惫和伤痕回到了我们的故乡,永恒的家园。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又一次远征结束了。感谢神明和祖先,让渺小的我们在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失败,遭遇了这么多难堪的挫折之后,都还能拥有一隅小小的安宁可以回归,可以休息。在无数个万年之中,我们以荣誉来告慰先祖,以新一代的崛起来缅怀逝去的亲人和战友,告诉所有逝去和尚在的人类:

    还有一场新的探险在等着我们,终有一天我们将再次扬帆远航,去发现,去记住,去征服,去开拓或者去建立各种各样的联系。这就是为什么骑士们要将传统和希望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那么,再一次远征之后,有什么能比迎接从迷途中归返的战士们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呢?年轻的骑士和准骑士们,看看这些传奇,他们是你们的长辈和亲人,是英雄,是将被记录在无尽史诗上的英雄,是你们的榜样。最难能可贵的一点,他们还活着,你们将有机会亲身从他们的教导中得到技艺的传授,经验的传承,历史与信息的传递。感谢天空与海洋,感谢祖先的庇佑,感谢神明的牺牲和指引。”

    随着女伯爵演讲的结束,一股过于巨大的感情冲击了在场的所有人,像一场突然来临的风暴,将所有人情感卷进了一个共同的无底漩涡。包括在场的空岛骑士和术士,不少人的双眼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眼泪,甚至有些来自地上的观众开始抱头痛哭,哭到哽咽,抽搐,难以控制。

    很快,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像屏障一般将情绪的风暴渐渐隔离开了。一些观众得以从激烈的情绪中缓和过来,重新将目光投回场地中央。

    王尔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看台上的皇帝。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正常的情感冲击来自对面那位皇帝。皇帝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变化。

    王尔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回场地中央。银扉女伯爵的脸上同样挂着两道泪痕,她甚至没有去擦拭的意图,而是微微抬头看向天空:“感谢云中君王和神皇陛下的术士们,感谢你们让神明身处我们之中又保护我们不受他的伤害。”接着女伯爵转过身,面向皇帝所在的方向,不夹杂任何感情的说道:“神皇陛下,还请您克制。”

    对面看台上的皇帝微微颔首,用非常普通,普通到几乎难以辨识,却响彻天际的声音说道:“抱歉。敕令:在座之人此刻将不受我裹挟。”

    王尔哆嗦了一下,感觉到似乎有什么联系和自己切断了。他突然有一种溺水之人逐渐浮出了水面的感觉,只不过险些溺毙在漩涡和乱流之中的是他的感情。周围的观众们似乎也轻松了不少,不少人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仪态,几乎每一个人都身处震惊之中。

    银扉女伯爵没有给观众缓和的时间,一道黑色的门在她身后打开,一些人从黑门中走了出来,在女伯爵的身后站成了一排。

    从黑门之中走出的最后一位,身着白色的光骑士长袍,胸前赫然印着代表席位的罗马数字4,正是光骑士的第四席。

    光骑士面向皇帝鞠了一躬,同时说道:“皇帝陛下。”

    坐在看台上的皇帝微微颔首。

    光骑士起身,转身面向王尔所在的看台:“我是御前光骑士第四席,兰铎恐八,长生军总司令,空殿卫士指挥官。”

    这位光骑士显然在向在座的观众们做自我介绍。

    正式看台的下方,在另一层封闭的看台中,张夕还有些略带哽咽的说道:“我,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家伙的名字。”说完又用手里的丝绸缎带擦了擦眼泪。不久之前,这条缎带还是龙小武优雅的手工领结。

    在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帝引起的巨大情感漩涡席卷全体观众时,张夕忍不住痛哭,一头扎进了小武的怀里,不住的颤抖,哭泣着。这让小武悲伤,难过,兴奋,害羞的感情交杂在一起,瞬间大脑宕机,像个傻子一样愣在了原地。

    直至皇帝说了那句敕令什么的,张夕的感情才逐渐缓和过来。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的她飞快环顾四周,发现同样坐在光线昏暗的随从区的观众们似乎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有些甚至哭的瘫倒在了地上,这才稍稍平缓了心情。

    张夕的手里捏着被她一把拽散了的领结,这条缎带已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还沾着张夕的眼泪和鼻涕。张夕已经不打算把它在变回一个领结,也没有这个手艺,干脆就用这条缎带当作手帕继续擦眼泪和鼻涕了。

    一些女士已经开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化妆盒开始补妆,张夕也在她们之中。一边悄悄的补妆一边问身边的小武:“刚才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非常失态?”

    小武的大脑还在一片空白的状态,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张夕这才发现小武表情极为扭曲,呆呆的坐在原地,仿佛睁着眼昏迷了。

    张夕用手在小武眼前晃了晃,小武完全没有反应。这让她有些担忧,最终还是用手上那把修理睫毛的小小的剪刀不算太重的戳了戳小武。

    小武终于感受到疼痛回过神来。“什么?怎么了?”

    周围有些观众斜眼看了看大叫的小武,但是大家几乎都很狼狈,也没有什么管别人的闲心。

    张夕轻轻捂了捂小武的嘴,组织了半天语言发现实在难以解释刚才的事情,也有些羞于提起刚才自己一头扎进小武怀里的事情,只得俏皮的说道:“你好像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