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鬓边有丝丝缕缕的白发,也不知是不是耗费心神太过。
林洧道,“程上将。”
程之霖微微颔首,“林教授,闻老先生,幸会。”
“几位是来看望岳父的吗?他老人家如今……”
话音未落,他空无一物的眼神不经意瞥到病房里那熟悉的身影,好似巨石投进湖面,掀起了万丈巨浪。
“阿舒!”
程之霖脸上镇定的面具裂开了缝隙。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拔腿就要冲进去,却被一句话捆缚住脚步,僵硬地定在原地。
“她不是许亦舒。”
林洧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里万般不忍。
“那是她的女儿,许尽欢。”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重磅炸弹,将程之霖炸得支离破碎,脸色煞白到几近昏倒。
什么……
病房门打开。
许尽欢抹干净眼泪,露出哭到通红的眼眶,下意识寻找闻聿的身影。
“阿聿,外公他累得昏睡过去了……”
闻聿用湿巾擦净女孩儿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这里有专程给许老将军看护身体的军医,不会出事的,别担心。”
许尽欢低垂着头,葱白的手指紧攥着,感觉心里被无数根细线缠绕着,乱糟糟一片。
“我……”
闻聿握住女孩儿的手,将她纠缠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我知道事情来得突然,欢欢需要时间消化……别着急,我们都在,先去休息下。”
许尽欢仿佛是生锈的机械零件,别人怎么调试,她就跟着怎么转。
刚要跟着闻聿走,但不经意间抬头,她骤然怔住了。
背靠着墙边站立的男人身姿挺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将军。
可就是很难去形容他眼里的情绪,明明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却感觉布满裂痕。
让人凭空觉得这只是一具空壳,空洞又虚无,仿佛某些被压抑的陈年悲恸涌了上来,通过那双眸子铺天盖地地宣泄出来。
许尽欢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竟也跟着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哀伤。
仿佛是一种莫名的共鸣,她透过那双眸子,隐约窥见男人内心深处那片被岁月侵蚀的荒芜之地。
“您……好?”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闻聿的手,走到程之霖面前,凝视着面前这位身形高大,面容却略显沧桑的男人。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庞,程之霖指骨绷紧到发白。
嗓子仿佛被粗糙的砂砾磋过,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没有。”
可,为什么看着那么熟悉……
程之霖微启了启唇,声音极其艰涩,“你叫什么名字?”
“……许尽欢。”
简单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心头。
程之霖瞳孔骤然收缩,好似听到了什么可怕又期待的事情。
他唇角微微抖动,似乎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却只颤抖着捂住脸颊,又哭又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尽欢……哈哈哈尽欢……”
仿佛穿梭回昔年,耳畔响起那道温柔的女声,“之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啊?”
“女孩,长得像你我最喜欢。”
“我也喜欢小姑娘,等我这次的项目做完,离婚礼也没多久了……要是真的怀了女孩儿,给她取名‘尽欢’可好?”
“尽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女声似乎有些羞恼,“叫你多读两本书,你非要和爸一样去当那个傻兵,以后孩子怎么好让你教?”
“都怪我不好,以后一定多读点书,少让阿舒操心。”
男声温柔又笨拙地哄着,最终还是从爱人口中得知了名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