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厝今迎着天边绚丽的火烧云驾着牛车回到了山上。
可刚到家门口,他就听到小七断断续续的哭声。
听出来这个哭声是真心实意的,厝今眉头一皱,跳下牛车,推门而入。
屋子里柴炉上温着香气浓郁的骨头汤,阿爸阿妈却满面无奈疲惫的围着小七正哄他。
见大儿子进来,阿爸阿妈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闪躲。
厝今眉心一跳,看了一眼背对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七,环视了一圈屋子,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
“阿妈,小七哭什么?凌呢?”
小七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小炮弹一般冲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更大声了。
“哥哥!对、对不起…呜呜呜,我没有保护好凌,他……他不见了!!”
小七最后一句是扯着喉咙带着哭腔喊出来的。
厝今一听瞪大眼,紧蹙着眉蹲下身子握着弟弟的肩膀急忙问:
“小七别哭,什么意思?凌呢?他去哪儿了?”
小七一手胡乱的抹着眼泪,语无伦次的描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被阿山带着跟上了扛着物资往回走的族人,可却没有赵凌的身影,连长辫子格金都看到了还是没有赵凌。
当时小七就知道不对劲了,他是小不是傻。而且问了一路,大家都说没有看到赵凌。
阿山还安慰小七,或许是赵凌脚程快,已经到了集合点。
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小七和阿山到了集合点,却依旧没有看到赵凌。
小七吓坏了,他挣开阿山的手小腿倒腾的飞快往山下跑。
阿山都差点跟不上他,阿山并不理解,小七一个小孩子老担心赵凌会丢是什么意思。
小七第一次跑得那么快,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车子原先停的地方,可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阿山告诉他,阿伯们说覃老板已经离开了。
小七知道,坏事了。
这段时间赵凌在山上和大家相处的都不错,他不见也是因为陪着一块儿下去搬物资,所以在阿山的号召下,族人们也跟着找了一圈。
但无论是常去放牧的地方还是厝今家里,众人都没有搜寻到汉人的影子。
天色渐晚,大家各自散去。只留下手足无措的阿山仿佛丢了金银财宝的小七等着他的阿爸阿妈回来。
厝今听完骤然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是姓覃的!”
“厝今!”
阿爸叫住了即将夺门而出的厝今。
在等待厝今回来的时间里,阿爸阿妈从小七错乱组织的语言里大概知道了一些事。
小七说那个覃老板会对赵凌不利,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答应过哥哥,要保护好凌,而他没做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莽莽撞撞的又要去哪里?”
“是啊厝今,你刚回来先坐下休息,凌是大孩子,他应该没事的。”
阿妈也跟着安抚儿子。
厝今回过头,满眼焦急却不知道如何同家人解释。
“阿爸,那个覃老板真的来者不善,他会提出资助我们也是冲着凌来的,可凌什么也不记得了,他现在肯定在那个人的手上。”
厝今说着懊恼的握拳,早知道他应该带着赵凌一起下山,覃老板居然会趁着他不在上山!
“你要找凌,你能去哪里找他呢?今天大家伙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有没有可能他想起来自己是谁,已经回到了家里。”
阿妈提出假设,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站不住脚。
赵凌是很懂礼节的一个孩子,就算想起来什么要离开也不会不告而别。
可儿子这副样子出去多半要出事,阿妈没办法就这样放他离开。
“我去找覃老板!”
厝今咬着牙双眼泛红,他是拿赵凌当知心朋友的,而且也允诺过会护着他,可现在他背弃了诺言,人不见了……
阿骏叔皱着眉走过来,强硬的把厝今按到木凳上坐下。
“你知道那位覃老板住哪里吗就去找?而且现在已经太晚,说不好凌只是在那儿玩呢。”
赵凌对山上的环境很感兴趣,时常想去探索,不过几乎都是在小七或者厝今的陪同下。
厝今脱力的坐着,他确实不知道覃深的住址,想到什么厝今又倏地站起身。
“我去找库玛,人是他带来的,他一定知道什么。”
说着厝今又准备冲出去,阿骏叔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胡闹!厝今,这么晚了你气势汹汹的下山找库玛,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你,你忘了他有多排斥你吗?”
阿骏叔沉着声音呵斥道。
赵凌是他们家的人,还救过厝今,阿爸阿妈也不希望他出事,可眼下根本没有头绪。
“一定是那个覃老板……他、他拦住我不让我找凌,他才丢了的……”
小七呜咽着开口。
厝今重重闭上眼,将哭得伤心的弟弟揽到怀里默不作声。
阿骏叔和妻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等天亮吧。如果凌天亮都没有回来,我和你下山去找库玛。”
厝今缓缓点头,眼神却直直看着门外。
此刻厝今觉得自己的头脑介于清明和麻乱之间,他不断回想覃深的态度,又不合时宜的想起赵凌落水的事……
没准赵凌落水就是被覃老板害的,不然他看到赵凌时不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晚厝今和小七都难眠。
赵凌亦是,他一直被困在车后备箱,下午打开后备箱的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车门关上了。
赵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蜷缩在狭小不堪的空间里静待时机。
他不知道这群人要将他带去哪里,他原以为覃深费这么大周折绑他应该会出现。
可直到夜深,车子都还在开赵凌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距离太远了。
后备箱里的赵凌一直高度戒备,从说话声他判断出绑架自己的人是三个人,可这些人说话他根本听不懂,也获取不了有用的信息。
夜深,饥饿头痛和被暴力捆绑的手脚让他浑身难受。
可当车停稳,车里的人都下车后,赵凌还是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恢复清醒。
手心已经痛得麻木,他还要逃跑,不能再掐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