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还没收拾好,赵父突然风尘仆仆的回家了。
赵凌倒不意外,他猜到是赵母通知的,再怎么样,他都是赵家的孩子。
见到儿子,四十好几的黝黑汉子面上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忐忑不安,也有愧疚。
因为家境不好就将亲生的孩子给别人养,这种事让别人知道是要被戳脊梁的。
坐在赵楷床上,赵父沉默半晌,盯着赵凌问道:
“他们家对你好吗?”
赵凌看着这位只见过几面的生父,点头宽慰道:
“徐爷爷和叔叔阿姨对我很好,爸,你不用担心我,也别想太多,不管怎么样,我姓赵是不会变的。”
毕竟这个姓跟了他两辈子。
赵父沉沉叹了一口气,他垂下头颇有些丧气。
“是爸没用,你妈身体不好,你们仨念书也要钱,马上你哥和姐姐也要进社会,爸挣得那几个钱实在是……儿子,你别怪爸。”
赵父苦着脸说。他压力是真的大,全家人的生活都得靠他一个人,苦力活他又能干几年呢。
赵母同样清楚这些,所以她权衡过后就转过头劝说丈夫,拿了徐家的钱他们可以做点小生意,丈夫也不用再累死累活的下苦力。
赵母说到这些的时候赵父还不同意,直到赵母又说,赵凌去了京市肯定不会比现在差。
退一万步他真过得不好回家了,那他们好好经营家里到时候也能让儿子有更多选择。加上徐家人说过,赵凌是愿意和徐家人离开的。
赵父在厂里翻来覆去的想,最后还是点头了。
“这些我都知道,爸,我从来没怨过你和妈,我去京市也不是去吃苦的,您放心吧。”
赵凌实诚的说道。
赵父也托人打听过徐家,知道如妻子所言,这户人家条件很好,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不过是带孩子散心。
徐家周围的人也证实这一家人都很有礼数,就连在徐家帮佣的六婶也打着包票说赵凌这是真攀上高枝儿了。
赵父才总算放下心来,这样他也能安慰自己,他没有害孩子,其实说得透彻点,不让赵凌离开才是害他。
最后赵父打起精神,叮嘱了赵凌一些事,让他要是在徐家过得不舒心就回家,反正徐家也说了,他不是卖儿子,赵凌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的。
赵凌看着赵父眼里发自内心的担心笑着点点头,父子俩之间的氛围亲近了一些。
赵凌晚上是在家里睡的,吃晚饭时赵母难得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挑他毛病
赵芸和赵楷不时问他一些徐家在京市的情况。
赵芸坐在赵凌对面,她羡慕的看了看赵凌身上穿的毛衣,又想起见过一回的徐楠,打扮得跟个小公主一样……赵芸相信赵凌说的不是假话,他在徐家确实过得很好。
次日徐寅安和徐爷爷便派车来接赵家人去家里吃饭,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赵芸和赵楷都是第一次到徐家,兄妹俩小心的打量这栋即将属于自己家的房子,眼底有藏不住的满意。
饭菜是六婶和家里阿姨一起张罗的,一大桌菜,肉眼可见的丰盛。
饭前赵父和徐寅安徐爷爷在厅说话,赵芸和赵楷跟着赵凌在楼上,赵凌要帮徐楠找曲谱。
赵母则被六婶拉到院子说话,六婶对赵家的际遇羡慕得不行,同时她还遗憾自己要失去这一份轻松又赚钱的工作了,毕竟赵家可请不起保姆。
面对六婶的艳羡,赵母尴尬之余也免不了被她哄得高兴。
回到饭桌上,赵父的神情已经从忐忑拘谨变得轻松许多。
徐爷爷和徐寅安很真诚的回答了他不少问题,赵父也不是说不通的顽固,他看得出徐老爷子和徐寅安对赵凌的喜爱做不得假。
徐寅安也已经“老哥”“老哥”的称呼上了。
赵芸赵楷全程都没了在家里的嚣张,有模有样的问好吃饭。
徐寅安考虑了一下,温和诚恳的表示,如果兄妹俩考上大学,他可以出学费。
赵楷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婉言拒绝了徐寅安。
“这……不、不用的徐叔叔,不能再让你破费了,谢谢您的好意。”
赵楷难得懂礼谦逊起来,其实赵凌猜到,他多半是想起自己的成绩就心虚得不行了。
毕竟赵楷的分数别说上本科,好大专都够呛。
赵芸倒是没急着拒绝,她看了一眼父母,见赵父不赞同的摇头她才对徐寅安乖巧道:
“我也不用的,多谢徐叔叔。”
“徐老弟,你们已经帮我家太多了,三娃子往后还得麻烦你们,你家有钱也不是冤大头,两个孩子我能供得起的。”
赵父说这话底气不太足,但面上很坚决。他已经给出去一个儿子换取好的经济条件,不能再贪得无厌的接受徐家的好意,那不成了他生的起养不起吗?
赵母也跟着点头表示不需要。
见状徐爷爷和徐寅安对视一眼也没再坚持。
因为已经定好第二天下午返京的机票,赵凌当晚就没有跟着赵家人回去。
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很久才能得见,一直刻薄的赵母的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几次欲言又止的看着赵凌,却也是临上车才说了一句“在人家懂事一点”。
赵楷和赵芸也有些后知后觉的被父母的情绪感染,隔着车窗,赵芸看着赵凌,声音不大的说:
“实在不行就回家。”
赵楷没说话,跟着点了点头。
赵凌勾唇一笑,清俊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我知道的,爸妈,哥,姐,你们不用担心我。”
看着车子开走,赵凌心底突然空了一下,他眉头微皱,心底若有若无的感到失落悲伤。
“……是你吗?”
赵凌喃喃自语。
再抬眼看到车尾逐渐模糊,那股怅然也似乎消散殆尽。
赵凌知道,这是原身的情感在波动。
当初下水救人时,徐楠因为害怕手足无措的拽着赵凌,导致两人溺水太久,赵凌奋力将徐楠送上岸时自己脱力沉底。
那时候他已经没了,但可能因为对家人仍然存有执念,不过现在这份执念应该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