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截躯壳,在血色中落地,沉闷得很。
且,没有惨叫与挣扎。
见状,蓝淼平静抬手,收回轮刃,将其重新变为戒指,佩戴,一抚,晶莹剔透。
这铜拳傀儡,比起那灰袍男子,差得太多了,充其量,也就和刚才岑锋几招放倒的傀儡差不多。
思索着,他看向前方残躯,石块般僵硬而寂静,并没有产生禁忌物,是转变为傀儡的缘故么。
执忌者,死亡必定会产,想来,也就只有这一点原因了。
轰轰轰——!!
远处,火光剧烈翻腾,将地板与建筑摧毁成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响彻不断,明显,战斗还在继续。
即便相差的距离很远,蓝淼还是感觉到一股灼热扑面,空气中的水大量蒸发,皮肤都似皲裂,嗓子也干哑起来。
他又离远了些,抬眸观望,瞳孔中倒映着漫天火横流,张牙舞爪,血嘴般吞噬四周的一切。
只见岑锋处于烈焰中心,似披着浓浓岩浆滚滚翻涌,他凝神,将火色汇聚到枪口,熔炼,压缩,几乎显黑红。
灰袍男子还是很平静,他像完全感觉不到高温一般,浑身衣服完整无缺,像一片昏昏的细绒,轻飘飘的。
但下一刻,他稍提起几分兴趣。
轰——轰——轰——轰!!
齐齐的闷鸣如龙的嘶吼,钟般回荡,震得人耳膜欲碎欲破,恨不得死死塞住耳朵,封住听觉。
背幕似地心深红,巨大的动静中,岑锋眯起眼,衣袂狂荡,他握枪,锋芒似花绽,攻势如火翻。
背,臂,指,眸,皆升出火翼,吐息,骤泻,滔滔扑天。
“吟——!!”
这一枪,排山倒海,威能若渊,直直刺向灰袍男子的额头,避无可避,简直快得难以置信。
要结束了么……
远处,蓝淼很诧异,由于属性相克,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一枪究竟多么恐怖,不收力,完全可以移平整座游泳馆。
四中的游泳馆是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这个穿灰袍的人,可以躲过,亦或是说抵挡住吗……
“提线。”
答案很快揭晓,灰衣男子轻语一声,他抬手,于火红与灰中,五指勾动,似有无形的线条天降,对准岑锋。
这是他,第一次出手。
前面,岑锋的枪,停了,止在半空,但那掀起的火潮,依旧凛冽地扑,焚得灰袍男子的脸颊似木燃烧。
他面目全非,细藤攀来,缝缝补补,皮肤又重新编上,没有痕。
这一招,还伴随着骇人的冲击波,像是激光,像是风暴,却连他的轻薄的衣角都没掀动分毫。
这…怎么会!
岑锋的身体也被定住,他顿时愣了愣,如火的发丝下,尽是诧异之色。
就在刚才,自己的攻击即将命中的一瞬间,四肢,就似被操控了般,强行协行收枪的指示,违背了大脑。
——死捏枪杆,青筋暴起,涌出的力向后掀,抵消那前进的恐怖的惯性。
但由于实在收力太猛,他受到了一股反震的力,很强烈,五脏六腑像是要炸开,滚烫的血液涌上嗓子。
无视额前的枪点,灰袍男子淡淡回眸,看了眼后方,目光像是渊与夜,吸纳了一切杂而多余的情感。
——后方,凹陷了近千米的深槽,那长龙的躯骨般的火道,愈远,愈宽广,且燃着昏光,高温依旧。
游泳馆的那个方向的墙,整个坍塌,整个陷落,其它方位的,也都因热浪,向后倾斜,摇摇欲坠。
不仅如此,两人所战之地,更是坑坑洼洼,火焰久久不消,大块的如焦炭的碎石,乱流般横飞,淹了一切。
远处,蓝淼同灰袍男子的目光望去,感到有些惊愕,无他,这一枪的威能太大了,但那男子,居能面不改色地挡住。
他甚至连移都没移一步,稍瘦的身躯,像是山,巍峨,风雨不动。
“我曾听人说过,反派,当感觉难以置信的时候,便离死,不远了。”
灰衣男子轻轻抬手,勾指,岑锋便又被操控,木偶般不协调地退后,动作滑稽,且僵硬得如冰如石。
“怎么,很恐惧,见识到我们间天壤的差距了。”
“这种忌,你是慎,不,为什么是傀儡的身体。”
岑锋费了些劲,硬生生掰正骨骼,从这诡异的状态挣脱,他蹙紧眉,盯着前者,眸光前所未有的谨慎。
“这只是我的能力之一,分魂。”
灰袍男子,不,应该说是慎,他依旧平静如水地道,干净普通的面孔,没有表露出丝毫情感。
“你怎么这么轻易,便说出来了。”
“神灵有刀,你知晓,但挥落之时,蝼蚁又谈何抵抗。”
慎的话语像是台机器在发音,没有掺杂丝毫人的灵魂,却又有种若有若无的高傲,理所当然的高傲。
“所以,你的忌,不止是提线。”岑锋听他说的这么嚣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到了他那编制傀儡的能力。
慎的忌,不,忌所赋予的能力,绝对不一般,可能是一种体系,忌之能体系,各招式相辅相成。
就好比狄恺歌,他的忌就是如此,而且很特殊。
“仅仅是收鞘的剑,你就怕了,但我喜欢那个称号,影中提线者。”
慎平淡地道,他没有再出手攻击,气质平缓如溪流,像个正常人一般,凡,却又并无简陋。
“虽不错,但稍改一下,影中摆弄者,我的忌,命名为摆弄。”
“你确实拽,让我很不爽。”前方,岑锋握枪,锋利的枪尖触地,无形一漾,四周温度顿时消了几分。
看样子,他也不打算继续出手。
远处,蓝淼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中还挺纳闷,这两人,打着打着突然就停下了,嘴炮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似乎即将落幕——
“你该幸运,我没感觉到你的杀意,否则,现在你早已成为骸骨。”
岑锋气势完全不输,他冷漠地道,虽然位于平面,却像站在云端睥睨。
“蝼蚁的饰词。”
慎没瞥初阳,只是感受其投落的光,便可知时间逝去的多少,听语气,他并不打算再纠缠下去。
时间,对于他而言,只是可数的财物,甚至……
“好了,我走了,两只玩具,可别死,我会使用共感,全程观赏着你们,精彩的演出。”
最后留下这段话,那作为载体的傀儡皮肤褪去,很快,肉色便完全没了踪迹,肢体重新变为枯木的样子。
灰袍倒是依旧,如云,如棉,背后的字体倒也是依旧,如雾,如蛟。
睁眼,气息变了,阴森而瘆人,此时,它是傀儡—枯藤。
“这个人,真的好拽。”
远处,蓝淼还在注视,他回想这个叫慎的人的表现,心中只感觉后者是霜,灰白的在天上的如云的霜。
不同于岑锋,这种气质,是从骨子与一举一动中流露,不屑去演,不屑去装。
“他有拽的资本,我能感觉到,他无限逼近域境,说实话,想要打赢他,概率并不是很大。”
声音入耳,岑锋看过来,摇摇头回答,“要知道,烛影之中,只有队长是域这个境界。”
蓝淼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见他喃喃道:
“摆弄者么。”
“焚,接下来,你不会想说……”
“是的,不得不承认,好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