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城主。”虞听泉平静地说。
一路行来，她看见当地的家族在组织人手，呼吁年轻后辈为抗击虫族奉献一份力量，为家族赚取军功。
有这座城市的武装卫队匆匆奔赴事发点，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
灾难面前，他们不能亲自保护家人，而是履行职责，以血肉之躯挡在第一线。
有衣着华丽的贵族带着护卫仓惶逃走，途中撞翻了一连串摊位，没空提赔偿。
那摊位，可能是某个普通家庭所有成员很长时间才攒出来的。
有头破血流的平民拖家带口，刚逃出摇晃的建筑物，他们不知道哪边是真正安全的，凭本能朝着远离虫族的方向走——
却被森严的关卡拦住，只能在原地哭天抢地，祈求神灵和祖先怜悯。
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除了虫族的残暴，还应该问罪她手里的这个。
虞听泉抬了抬绳索，动作就和拎猪肉没有区别，绳子尽头的霍里又是一阵尖叫。
“我查到是这个人给我们的城市带来灾祸，所以带他前来交涉。”
三只虫族停手了。
人类武装本想趁机推进。
忽然有人注意到飞行器上的标志，那是代表十大顶尖家族之一的德威尔蔷薇徽章！
“看她的衣服和勋章，是公爵大人！”
“停止开火！”
“所有人，停火！”
霍里悬在半空，面对三只像山包一样壮硕的虫族，他能清楚地看清大虫子节肢上的绒毛，每根毛都比钢筋还粗壮！
少年吓得眼泪狂飙。
他全身抖个没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都不需要刻意表现，最自然的反应已经够楚楚可怜了，只是谁也没心思欣赏他的美。
在艾琳的教导下，虞听泉推开飞行器的扩音功能，向底下的人讲述事情经过。
没有遮掩，也没有夸张。
只是这样如实描述，就让底下的人群沸腾了。
一双双仇恨的眼睛紧盯着霍里。
好在是半空中，否则他会被愤怒的民众直接撕碎！
三只虫族交流片刻。
那道尖细声音再度响起，出乎意料的固执：
“我们只和人类的首领交涉，让你们的城主出来！”
虞听泉皱眉。
她以为手里提着的这个就很没常识了。
现在才发现，她或许高估了高阶虫族的智商。
她高声说：“翡兰城的居民们，虫族要求我们请出城主！请你们告诉我，刚才逃到西北方向内城的那个胖子，他是不是城主！”
逃窜中的贵族陡然听见这话，差点把飞行器撞到城墙上！
众人回头看向内城。
果然，就在高高的城墙边，那个最新款银辉RH-34飞行器上坐着的肥胖中年男人，可不就是翡兰城的城主吗？
民众一直都知道大贵族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可是眼下自己在面对危险，亲眼看见贵族逃去安全的地方，那个地方却对他们设了禁行关卡！
城主抛弃了他们！
他们愤怒了。
呐喊声汇成一股。
“抓住他！滚回来！”
一部分民众在绝望中，将期冀的目光投向空中那道飒爽的身影。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还在，她没丢下我们！”
“德威尔！德威尔！”
热情和愤怒是最容易传染的两种情绪。
愤怒让他们厌恨城主。
怯弱让他们下意识期待强者救人于水火。
这份信赖渐渐扩散，更多人是没得选，只能把身家性命托付给这位陌生的公爵大人。
虞听泉抬手，底下渐渐安静。
她说：“请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城主姓什么，是什么爵位，家族排名多少？”
这些问题，她心里是有数的。
因为今天招待艾琳的欢迎会上，城主也是发起者之一。
胖子自己舍不得出大头，撺掇那些大家族一起上，别人出钱、出力、出场地，他露个脸就想赚好感。艾琳看不上他，简单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民众很快给出答案。
在偏远星球的边境城市当城主，可见胖子的出身并不高。
虞听泉又问：“同样是这些问题，如果换成我呢，这里有没有人能回答？”
呼声再度强烈。
众人呼喊艾琳的全名。
对公爵大人的尊敬，对德威尔家族的盛赞，他们一瞬间爆发出的爱戴让对面三只虫族都有点无措。
刚才这里还只有压抑和绝望。
那个女人几句话之后，人群里好像被谁点了一把看不见的火。
虫族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变化，但它们能深切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虞听泉眉眼坚毅，果断说道：
“翡兰城不需要怯懦自私的城主！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远高于他，接下来由我代表翡兰城，有事就跟我谈！”
体型最大的虫族晃了晃脑袋：“可以。”
它抬起一段镰刀状的节肢，指着少年霍里。
“把他交给我们。”
本就是霍里犯错在先，然而虞听泉没有干脆地答应，而是故意问了一句：“你们拿什么来交换他？”
她想看看这几个虫族的智商到底怎么样。
虫族愣住了。
交谈一阵，其中两只明显意见不一致，互相推搡，又带塌了两座小楼。
它们仿佛得到了灵感，盘踞在砖瓦结构上，姿态颇为得意。
“不交换！是人类先搞破坏，是你们的错！把他交出来，不然我就叫兄弟们过来，拆了这个星球！”
虞听泉平静地反问：“为什么不直接带它们来呢，是不想吗？”
星际虫族是喜欢群居的种族，等级森严。
等阶越往上，数量越稀少。
像这几个虫族，敢以这么点数量对抗整个翡兰城的武装，不怕激光炮，也不在乎普通机甲武士的围攻，它们至少是小统领级别的精英！
统领麾下的兵呢？
它们在单走，本来就很可疑！
虞听泉语气凌厉：“虫卵被吃的时候，你们在哪？”
虫族被问沉默了。
她嘲讽道：“你们的伤口很新鲜啊，人类可弄不出这种痕迹，该不会，你们之前是在跟追兵打架吧？”
虞听泉一边说话，一边驾驶飞行器环绕上空。
没有人注意到，她脚边有两个敞口的麻袋，里面细碎的粉末正在向下泼洒。
天公作美，虫族正好在下风口。
特调的药粉顺风而行，黏在虫族的体表，挂在飞行器下方的霍里当然也没逃过。
只需片刻，药粉起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