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其实,经历过漫长的梦境,看过阮家人的真实嘴脸,他们现在无论怎么对待我,都不会让我伤心了。
我哭,是因为想到了李幸妈妈做的爆炒鳝鱼丝,还有售票员阿姨请我吃的红烧肉。
陌生人给的善意就像雪地里的火苗,能支撑我再往前走走。
我表现得太真了,引来一群热心大娘帮腔。
苗晓莲不耐烦地撕了一页户口本甩给我,说我以后不是阮家人了,别再上门讨嫌。
懒惰成性的阮大平有点惋惜,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着烟,斜眼瞅我:
“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女儿,不过咱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不能白养。”
我顺从地答应道,往后放学先去阮家做饭,做完就走,不在他家吃。
他很满意。
可是他忘了。
我们高中可以申请住校。
校长的妈妈也住在这一片,她是有名的长舌妇,就在人群里伸着脑袋看热闹呢。
苗晓莲今天闹了这一出,不到后天就能传遍整个百果镇,甚至是相邻的白纱县郊区。
到时候,我的申请表都不需要找家长签字。
梦里那个姐姐教我:
“要想打好逆风局,脸皮必须厚,人要勤快,嘴要甜。你闷不作声的,就算别人心里想帮你,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我不知道她是谁。
但我相信她。
我在蒋奶奶家度过那个星期天。
警察走后,蒋奶奶去敲门要回了我的书包和旧衣裳。
她凑到灯下给我补裤子,乐滋滋地说:
“我们小秋读书那么厉害,她不想供你,我供!以后你跟晓萱住一屋,姐俩儿做个伴!”
晓萱是蒋奶奶的孙女,有先天病,外表总是长不大,像个皮猴子似的在山上撒欢,天黑了才抱着一兜野果回来。
她模样小,却什么都懂。
以前我们关系就不错。
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我这个姐姐。
她把我赶回屋睡觉,自己留在厨房整理果子,说是明天熬糖,做糖葫芦给我们甜甜嘴。
第二天早上。
我吃到了酸甜可口的糖球。
后世每年冬天总有人在街头卖冰糖葫芦。
白纱县的冰糖葫芦一般只有山楂和苹果这两款。
听说北方有更多种类,连辣条都能做成糖衣的,我没吃过,也不敢下口。
我们的优势是果子品质好,山上捡来的野果不要钱。
野果单独吃会发酸,要是用来做糖葫芦就正好了。
“要不,我们多做些,拿去卖吧?”我小心翼翼地提议。
在阮家我可不敢这么说话。
阮大平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哪怕他的决定是错的,他不许家里人说出来。
蒋奶奶欣然接受我的提议。
晓萱成了这次行动的主力,我们采了三篮果子回来。
蒋奶奶把糖熬好了,舀起来,浇在洗净晾干的果子上,薄薄脆脆的糖衣泛着琥珀光。
我觉得自己没出多少力,自觉地让到门口,免得挡了光。
但她们坚持喊我回去,让我来撒那层芝麻。
“真好看……”
蒋奶奶沉醉地看着,笑出幸福的褶皱。
晓萱指挥道:“明天,姐姐去上学,我跟奶奶去卖,先在镇上试试!”
蒋奶奶想了想:“咱们的果子是白捡的,自家吃没人说,拿去赚钱就该有人眼红了。”
“那该怎么办?”我和晓萱异口同声。
姜是老的辣,蒋奶奶联系到山上的老姐妹,电话订货。
老姐妹带着大木箱上门,一通吆喝,左邻右舍都知道蒋奶奶要卖糖葫芦了。
人群散去,我打开木箱一看,里面的果子还不到三分之一。
明显都是捡的野果!
怪不得只收十块钱,那是跑腿费啊。
“嘛,那是请她演戏的价钱!跑路怎么还要钱,当我是冤大头哇?”蒋奶奶叉腰。
我们的糖葫芦生意就这样做起来了。
蒋奶奶在收废品的空暇里,负责熬糖;
晓萱跟往常一样乱窜,带回各色果子,测试哪个好吃;
我只提了最开始的建议,接下来因为住校,就只有周末能回来帮忙了。
她们说我入的是智商股,起哄让我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我们就改名。
蒋家冰糖葫芦,改成状元冰糖葫芦。
再去跟记者吹牛,说我是吃这个糖葫芦长大的,谁吃谁考状元,生意肯定红火!
我哭笑不得。
在她们的期许下,我更加用功。
第一个月,蒋奶奶和晓萱在百果镇走街串巷,一根糖葫芦三块五,去掉成本,赚了两千六。
第二个月,仿照我们卖糖葫芦的小贩多了两家。
第三个月,五家竞争者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善。
我提出走远一些,去郊区集市上卖。
赶上大集,单日就赚了好几百。
蒋奶奶一盘算,这比收废品还赚钱呢,咱们不跟镇上的街坊抢生意了,去县城吧!
到我高三那年,蒋奶奶的冰糖葫芦已经是白纱县里的一大招牌美食。
而我的校区搬迁到白纱县,我又能和她们住在一起了。
我下了自习,还能把她卖剩的冰糖葫芦拿去夜市,交易额明显增加。
远离了阮家那对粗俗暴力的夫妻,我的同学不再嫌弃我,反而笑嘻嘻地给我零钱,托我帮忙插队买糖葫芦。
他们夸我们家用料实在,味道好。
我该高考了。
李幸也是。
很奇怪,梦里那个骗她去见凌贺的笔友凌昊臻,竟然没有出现。
我们考前又去了那家黑网吧,搜索关于凌家的新闻。
更怪的是,凌家也是存在的,被拍到的凌家太子爷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名叫凌文俊的少年。
我茫然至极。
那个毁掉我人生的恶魔,在这个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