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水关狭长的干枯河道上,流血飘橹,宛如人间炼狱。

    父亲身上插满了无眼的箭矢,拄剑傲然立于血河之中,至死,都是望着大沅的方向,未曾向北羌低头。

    当时萧临肃尚且年幼,只道是战场上的尔虞我诈害了父亲,立志要屠尽北羌皇族为父报仇。

    直到他偶然生擒了北羌太子,才知父亲之死另有隐情。

    萧临肃敛下思绪,道:“小叔从何时开始布局的?”

    萧昶轻抚茶杯,默了一瞬:“大概从你从战场回来,开始考科举之时。”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

    萧临肃抿唇默了一瞬,道:“姑姑同那北羌太子之事,小叔可是知道?”

    萧昶叹了一口气:“清媚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她。”

    萧临肃拧了一下眉:“小叔何故瞒我至此?”

    萧昶眸色复杂:“你如你父亲一样,心性磊落,见不得半点阴暗污遭。我明白你回来为官的意思,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如何能占得先机?”

    萧临肃淡淡道:“这点小叔无需多虑,我自有安排。”

    八年的筹谋,他纵使在明,也已掌握了不少线索。

    萧昶皱眉道:“你是长兄唯一的独苗,亦是萧家唯一的香火。我反正已经两手脏污洗不干净了,那时我便想着,我来做你的刀吧。这些年来,我也给你送了不少消息,不算没有成果。”

    萧临肃默了片刻:“小叔确实帮了些忙。”

    萧昶便笑道:“是啊,如此,就别怪小叔瞒你了。况且,也没瞒住你。”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正色道:“此事,不要让你爷爷得知。往后就还如以往一样便可,明面上我还是那个不学无术荒唐度日的萧昶,你记住。”

    萧临肃微敛了敛眸子,颔首。

    须臾又沉着声音道:“家父得小叔如此为他……我代家父,多谢小叔!”

    说着,他作势要拜下去。

    萧昶赶紧将人拦住,安慰道:“我做这些并非只是为了你父亲。”

    他说着目光逐渐变得悠远:“你婶娘并不是病逝,而是中毒身亡。那时你也还在北疆的战场上随你爷爷姑姑历练,一心只想屠尽羌族皇族人给你父母报仇。”

    “而我在大京,偶然得知兄嫂之死并不单纯,便顺着线索查了下去。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牵扯进了一个多大的阴谋里,刚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你婶娘便毒发了。”

    “我拼尽全力,非但未调查出丝毫进展,还将你婶娘的命也搭了进去。”

    “自此我便发誓,定要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付出代价!我萧家世代为大沅抛头颅洒热血,如何也不能,更不该被他们如此作践!”

    萧昶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脸上的面具随着他的动作略有起伏,没盖严的脖颈处的那道伤疤隐隐泛红,晃得刺目。

    萧临肃眸色一深,随即想到一种可能,皱眉道:“小叔戴面具,可是为了掩盖伤痕?”

    萧昶动作一顿,既是无意间被他发现,想再瞒定是瞒不了他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抬手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一道从额头过左眼一直延伸到脖颈处的伤疤,赫然显露了出来。

    萧临肃眉头紧蹙,凤眸微眯:“何时成了这样?”

    记忆中,萧昶与他父亲长相酷似,不过他父亲相对不拘小节,轮廓也更粗糙硬朗些,而萧昶自幼面容精致,又十分爱美,单就长相而言,萧昶是当年大京数一数二的风流俊朗。

    这些年来,只道他是爱美才戴的面具,加上他一直以来行为怪癖做事荒唐,那面具又一个比一个的华贵精美,竟让他蒙混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