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禧坐在露天广场的台阶上,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她开口问道:

    “颜王,你找我什么事?”

    颜阶从台阶上起身,弹了弹黑裤上的灰,侧对着她的身影落拓而挺拔,他用目光点了她一下:

    “走吧。”

    月影清浅,星光散漫,白墙上疏影婆娑。

    一束手机光带照亮了前路,深巷里间或传来阵阵狗吠声,高低错落的屋宇里缀满了灯火,清幽的夜里由此多了一抹温情。

    俩人并肩走在巷弄里,没有跟拍PD,没有摄像机,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看了你做的那份苍浪村旅游攻略。”

    颜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面面俱到,看似卖点十足,实际上没一处亮点。”

    姜禾禧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不服气:

    “我将游分为三个群体。”

    “一是带孩子的亲子游,推荐浅水滩戏水和周边果园摘果体验;二是情侣朋友的自驾游,推荐三溪湖畔一日游玩攻略;三是老年团体的跟团游,推荐水库钓鱼和农家乐深度体验。”

    “目标明确,项目分明,这有什么问题?”

    颜阶见她一脸的较真,将手机光束打在地上,照着脚下斑驳的石头砖道:

    “这条石街平日里看起来不起眼,但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他示意她看向街巷两边的石头房,整个屋宇错落有致地堆叠在半山腰上,夜色掩去了破败的痕迹,整个村落尤显得古朴有格调。

    “这些石头房子至少也建了五六十年,之前一直有人住,所以看不出它们的厚重感。”

    姜禾禧经常混迹于香樟树下的老太圈,她从来没听阿太阿婆们说过这些事情。

    “你听谁说起的这些事?”

    “一个路过的摄影师。”

    颜阶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之前晨跑路过这条街巷,看见有人在拍这些石头房,我就停下来问了一声,你猜他为何会来这里?”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原生态景观保留得很好。”

    颜阶放慢了脚步,看着这爬满青苔的石墙缝隙道:

    “千家宴之所以如此火爆,除了种地综艺的引流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们让网友们看到了消失已久的村宴文化。”

    “你有没有想过,”他沉吟了语气道:“等我们离开之后,这里没有了热度,还能剩下什么?”

    姜禾禧的目光仰止而上,定定地看向他的深眼里,内心大为触动。

    她似是而非地觉得自己开窍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懂。

    他凑近身前,从鼻翼里哼出一声轻笑:“嗯?”

    她浑身犹如过电一般,像个蚂蚱一样贴在了身后的墙上,强自镇定道:

    “我……回头重做一份旅游攻略,就以……苍浪村原生态文化底蕴为主题。”

    颜阶见她吓出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好将她逼得太紧。

    有反应总归是好事,一潭死水那才叫完蛋。

    “不能闷在屋里写,得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听听游的意见。”

    颜阶再次领着她走在了前头,“明天中午我过来接你,先到水库转转。”

    “我知道了。”

    姜禾禧不知怎么就和他约上了,为了正事,她还是应了下来。

    次日中午,楚辞开着越野车过来找颜阶。

    他降下车窗,关心地问起:“怎么样,你用我教的方法,有没有搞定禧妹?”

    颜阶朝他伸手,示意他交出车钥匙,“你说的是哪个方法?”

    “要想留住女人的心,就得先捂热她的胃。”

    楚辞将车钥匙用力地拍在他手上,追着他问道,“你按我说的去做了没有?”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颜阶就火大。

    他拉开车门,解下楚辞身上的安全带,直接将他从驾驶位上拽出来,甩手扔了出去。

    楚辞从车里直接被掀飞了出去,他在地上转了大半圈,才勉强站住了脚跟,没有狼狈地摔到地上。

    “颜阶,你发的什么疯?”

    “昨晚的直播你没看?”

    颜阶想起那件事就火冒三丈,“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差点抬不起头。”

    楚辞可不背这个锅,“是我让你送雪花牛排,是我让你带人家姑娘吃独食,是我让摄像机跟过去偷拍的吗?”

    颜阶插上钥匙,将机子发动得轰轰响,楚辞不等他调转方向盘过来,就扑到车前认怂道:

    “大表哥,我错了。”

    “错了就给我闭嘴,别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件事。”

    楚辞再三保证道:“我发誓,以后绝口不提这事。”

    颜阶看在那么点血缘关系的份上,饶了他一回,开着越野车扬长而去。

    楚辞望向那一路旋起的黄沙,掩嘴轻咳了两声,这火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姜禾禧在浅水滩口岸等了半小时,迟迟地等不到颜阶送饭过来。

    她将摊位交给县里来的干事看管,起身去往了露天广场,打算吃个大锅菜垫垫肚子。

    路过广场时,又遇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那五个人。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五个人都捧着盒饭,只有她一个人还在饿着肚子。

    虞向晚招呼了她一声,“禧妹,颜王今天没给你送饭?”

    姜禾禧:“没有。”

    “那你中午吃什么?”

    “大锅菜。”

    虞向晚将筷子一放,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这怎么行,我还想看看颜王今天能卷到什么高度呢,你给我坐过来。”

    姜禾禧坦言说,“晚晚,我饿。”

    虞向晚:“饿了也给我忍着。”

    柴扉让出了中间的位置,朝她压了一道眼神说,“过来。”

    姜禾禧迫于俩人的威压,弱小又无助地坐在了俩人中间。

    她目视前方,余光瞥到俩人盒饭里的雪花牛排,肚子饥肠辘辘地空着,连吞口水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谁让她先把人都给得罪死了。

    颜阶恰在这时候一手提着长条凳,一手提着大袋子地走了过来。

    他将长条凳摆在姜禾禧面前,从袋子里拿出个铁制饭盒,打开是炭烤锅巴饭,又拿出个搪瓷缸,打开是玉米排骨汤,最后再拿出锡箔纸包裹着的一大捧烤串。

    六个人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忘记了手里端着的盒饭。

    颜阶抖开锡箔纸,将一串烤番茄夹到了米饭上,紧接着是烤尖椒、烤土豆、烤鱿鱼、烤鸡翅和烤猪蹄,而后将堆成小山的铁制饭盒推到了姜禾禧面前:

    “吃饭。”

    五个人纷纷放下筷子,表示这饭没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