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长叹,他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现在黄土埋了半截,没了儿子,堂堂兵部尚书,拿个扫帚扫大街,连过路的孩童都取笑他。

    “娘,那个老爷爷怎么一把年纪了,还不会扫地,真没用!”

    妇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巴,快步走了。

    户部尚书龚嘉平捂着鼻子说:“还是沈大人舒坦,不用去上朝,真让人好生羡慕!”

    工部尚书刘全说:“龚大人何必落井下石,尚书大人这是无妄之灾,不过,令孙女果然有些本事,至少能召唤泥浆,假以时日必定有大作为。”

    龚嘉平火上浇油:“千万别,这次求雨求了泥浆,下一次,万一下刀子呢,不过尚书大人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

    沈天佑被挤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那些职位低的,不敢奚落沈天佑,远远的看他如此狼狈,心里也是解气的。

    沈轻瑶白了一眼沈轻语,低声骂道:“真是个扫把星,连累全家都不得安生,连爷爷也要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折辱。”

    沈轻语面无表情的说:“姐姐,你信不信我这个扫把星,下一扫把扫的就是你!”

    沈轻瑶本能的后退一步,软了语气说:“我只是说说而已,爷爷何曾受过这般侮辱,扫大街已经让他颜面扫地了,只怕在朝堂上也要坐冷板凳了!”

    沈轻语嗤之以鼻:“你这是担心爷爷吗,你是怕爷爷失了权柄,寻不到好人家吧,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沈轻瑶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即便她不是神女,现在的沈轻语也不是她能随意得罪的。

    沈轻语也懒得跟她计较,她体内魔族圣女的血脉已经觉醒,那求雨符屡试不爽,这一次怎会如此,除非,她的宿敌也到这来了。

    沈轻语一想到这,就觉得脊背发凉,她将那人看成宿敌,怕是太抬举自己了,几千年来,自己从无胜算。

    随即她又轻笑出声,不可能,上一世,魔教在要开启的时候倾巢出动,屠了他们满门,她早已灰飞烟灭了。

    这一次,她一定能拿到手镯,将魔族从无边地狱拯救出来。

    沈天佑看着孙女灼灼的目光,心里无声的叹息,沈轻语跟年轻的自己一样,不服输,不认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家子嗣单薄,苏博浩又是个不成器的,沈家需要一个有野心人来辅佐他。

    他缓缓朝沈轻语走去,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沈轻瑶得意笑了,这次沈轻语死定了。

    沈轻语也知道这次连累了沈天佑,她冷心冷血,并不觉得愧疚,甚至还仰起头,信誓旦旦的说:“这次是有人从中作梗,下一次,我一定会扳回一局。”

    沈天佑没有责怪她,反而笑了:“失败并不可怕,祖父相信你,终有一日,会让今天嘲笑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有时候,得换个思路,像日光般绚丽夺目固然好,但若求之不得,做黑夜里的精灵也未尝不可。”

    沈轻语愣在原地,觉得自己被祖父看穿了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露出獠牙,击杀对手,是她擅长的事。

    “轻语多谢祖父教诲!”现在,她有点佩服这个卑鄙的老头了,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

    “我们怎么可能是一类人!”顾淮之愤怒地锤着桌子,“一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罢了!”

    一身道袍的褚休则不这么认为,那日的煞气,甚至比自己供奉多年的恶灵更甚,只是,这种力量在十岁的沈轻语身上,他有些意外。

    也许他们要找的贵人,就是她!

    顾淮之并不这么认为,但不可否认的,沈轻语求雨不成,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让人四处散布消息,说当今圣上德不配位,激怒了上苍,才导致大朔境内灾祸不断。

    三年前南郡洪灾,两年前西郡地动,如今,大朔一半国土遭遇旱灾,求雨却降下污泥,这一切,都是上天的警示,唯有另选明君才能让大朔遇难成祥,海晏河清。

    偏偏这谣言传得蹊跷,一夜之间,孩子们都在传一首童谣:

    明郎明郎,非明非朗,

    天震怒,人惶惶。

    南洪水,西震荡,

    四面八方无雨降。

    求甘霖,得泥浆,

    唯有明君可安邦。

    孝德帝的名字便叫顾明朗,这首歌谣,将所有的天灾都归咎于他,甚至有人同情神女沈轻语被皇上连累。

    谁能想到,闹的满城风雨的下泥浆事件,最后的背锅侠竟是皇上。

    他将写着歌谣的纸团揉成一团,砸到京兆府尹谢义承头上:“没用的东西,你的俸禄是白拿的吗,都几天了,这歌谣是哪里传来的。”

    谢义承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说:“皇上,这歌谣由京外传来,东西南北各地几乎是同时传唱,查不出源头。”

    靖安侯赵安泰手持笏板道:“皇上,这歌谣明显是有心制造舆论的利器,虽是一派胡言,但它把大朔几年的灾祸串联起来,百姓难保不被蛊惑,当务之急,是赶紧平息百姓的怒火,让大家知道您是哥仁君!”

    有人不同意:“赵侯爷说的轻巧,这歌谣传唱甚广,如何平息,总不能把大家的嘴缝上吧!还是找到造谣的源头,有理有据,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赵安泰坚持道:“百姓遭遇天灾,又被歌谣带节奏,早就先入为主,就算找到源头,也难以说服百姓!”

    户部尚书龚嘉平白了一眼沈天佑道:“说起来,这都是您孙女求雨给闹的,她要是不瞎折腾,这脏水也不至于泼到皇上身上!”

    沈天佑一直闭口不言,就怕有人把这事联系起来,龚嘉平不愧是他的死对头,他是知道拱火的,现在好了,自己在皇上眼里又碍眼了几分。

    赵安泰不管朝堂上如何混乱一直坚持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的尽快找到让百姓平息怨气的法子!”

    “如何平息,除非皇上亲自求下雨来,不然这黑锅,皇上背定了!”一直老神在在的敦亲王不阴不阳的冒出一句。

    他家世袭的王位被皇上削了,正一肚子不痛快呢!

    皇上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是,若你求雨成功,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他竟当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