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捕蛇人,大老远来趟东北,身首异乡不说,最后却连鬼都做不成。

    我问欧阳薇,是你干的吧?

    屋里半天没动静,我叫了几声,没人答应。

    欧阳薇走了,连行李都带走了,大概不会再来了。

    我皱着眉,盘腿坐地,冥思苦想。

    目前,有两件事急需解决。

    首先湘西那边,后续肯定还会来人。

    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尽快想出应对的法子。

    儿时,记忆中的李家,人声鼎沸,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每天排队找爷爷奶奶看事的,络绎不绝。

    如今整个李家,只剩下了奶奶和孙子。

    奶奶疯,孙子瞎。

    仇人找上门,竟无计可施。

    第二件事更要命,我没钱了。

    之前为了治眼睛,东三省的大医院我都跑过来了,钱花了不少,眼睛却始终没治好。

    后来前女友找来,哭着跟我说,她弟弟网赌欠了债,问我借二十万周转,还说以后做牛做马,也要还我。

    我没犹豫,借给她了。

    女友拿到钱,直接就把我拉黑了。

    在省城这几年,我终归是吃了年轻的亏,虽说精通风水,命理,却只能在低端局反复拉扯,没闯出什么名气。

    现在成了盲人,赚钱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我正犯愁呢,宋老歪打来电话,请我去他家看看。

    宋老歪跟我同村的,他家有钱,人还算不错,我小时候,他经常来我家玩。

    我听宋老歪语气挺急,估计摊上了大事,我说宋叔,我这边上门费是五百,你看行吗?

    “李师傅啊,你赶紧的吧,我给你五千!”

    我收拾妥当,握着拐杖就出门了,我看不到太阳,却能感到阳光撒在脸上的暖意,今儿个天气不错。

    村口那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还有警车的声音,有个大爷跟我打招呼:“三坡,出门啊?”

    我答应着:“宋老歪家,是这个方向吗?”

    “是啊,我带你去吧。”

    “还是我来吧!”我突然耳边传来欧阳薇空灵的声音,紧接着,姑娘纤细的玉臂,水蛇般缠到了我胳膊上。

    我皱了皱眉:“你没走啊?”

    “刚去村口看热闹了,好吓人啊,法医都来了。”欧阳薇语气有些不悦:“你怎么老盼着我走啊?”

    “我当你的眼睛,不好吗?”

    我说我是个废人,你跟着我,迟早会后悔的。

    欧阳薇不在乎道:“哪天真后悔了,把你甩掉也不迟。”

    我在她手心写字:“你杀那三人的时候,没被外人瞧见吧?”

    欧阳薇有些无奈:“我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呢,李三坡,你这人很多疑啊?”

    “不过呢,也不怪你,我教授曾说过,失明的人,会变得对外界格外敏感,甚至会对身边每个人产生怀疑和戒备……”

    正说着话,我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快看啊,那不是李大师,李三坡吗?”

    “如今成瞎子了,哈哈!”

    现今东北农村,富裕了,家家都盖了小洋房,但年轻人之间的攀比,却愈演愈烈。

    一到过年,进城务工的年轻人回到家,聚在一起,比谁开的车好,谁的手机贵,谁的女朋友漂亮,这种现象全国都有。

    笑声是王秃子传来的,此人是洗浴城的小经理,我和他没交情,也没过节。

    我刚失明那段时间,王秃子在村里见着我,还不敢怎么地,后来看我成废人了,彻底翻不了身了,他就觉得他能拿捏我了。

    我没搭理他,王秃子却上前拦住我:“急什么?瞎子,去哪啊?”

    “去宋老歪家。”

    王秃子嬉皮笑脸:“宋老歪咋没来接你呢?你都瞎了,自个咋去啊?不迷路啊?”

    自个?

    我后背唰地一凉,我身边明明站着欧阳薇,可在场的这些人,居然都看不见她?

    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高富贵装模作样上前:“秃子,过分了啊,别欺负我兄弟。”

    高富贵和我同龄,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失明后,包括高富贵在内,整个世界,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我从人间坠入了地狱,属实狠狠体会了一把人性的恶。

    “今儿我结婚,把大伙都喊来了。”高富贵递过来根烟:“刚好你在,一会吃席去!”

    我没接,高富贵有些尴尬地笑着:“你知道我跟谁结婚吗?”

    “你的女朋友,孟诗诗!”

    我听的波澜不惊,有次高富贵带孟诗诗来看我,当着我的面,两人在外屋乱搞,孟诗诗偷骂:“讨厌,别被他发现了!”

    高富贵贼笑:“被发现才刺激呢!”

    我当时全听到了,但我没吱声,这段日子,我学会了控制情绪,也懂得了隐忍。

    高富贵边捏着我肩膀,边得意地笑着,正好孟诗诗也在:

    “李三坡,你别多想啊,我并不是因为你瞎,才和你分手的。”

    “其实你各方面吧,都挺优秀的,就一点不好,没钱。”

    “富贵是没你帅,没你聪明,但人家至少有份好工作,虽说现在赚的少,可将来发展空间大啊。”

    “你一个臭算命的,以后能有啥出息呢?”

    说完,她还贱兮兮地问我:“你不会生我气吧?”

    “他一个瞎子,生气又能怎样?”高富贵很是不屑:“三坡,不是我说你,以前别人都说,你是个不详之人,我还不信。”

    “现在想,还真让他们说对了,你爷爷是被你克死的,你奶奶也被你气疯了,你说就你这样的丧门星,诗诗跟着你,不等于害了她吗?”

    他俩当着我的面,唱开黄梅戏了。

    高富贵故意大嗓门冲众人炫耀:“诗诗,多亏你分手前,管他借了二十万,这笔钱,勉强够咱俩婚房的首付了。”

    孟诗诗笑嘻嘻:“反正没借条,他打官司也赢不了。”

    在场十来号人,大多与我同龄,也都是来参加她俩婚礼的,大伙议论纷纷,有说高富贵命好的,有夸孟诗诗精明的。

    还有笑话我好欺负的。

    欧阳薇全程旁观,这时也气到全身发抖,不停用胳膊肘捅我:

    “快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