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可能是隔得近了些,我听得真切了一点。

    他声音含着怒:裴扬才开始谈了个女朋友,你就这样受不了了?

    我的脑子好像开始转不过弯来了。

    抬手费力想按下额头,手抬到一半,又掉了下去。

    唐煜似乎因为我不站住,也不回头,而感到很生气。

    他声音好像更大了:你以为他们裴家,能有一个好东西?天真,愚蠢!

    哦,他在骂我。

    这一次,我终于听懂了。

    旁边有人迟疑着走过来,伸手搀扶住我。

    那人在我耳边说话,声线慌乱:

    小姐,你……你流了很多血,不能再走了。

    快先坐下,已经打救护车了……

    流了很多血吗?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衣袖,模糊视线里,全是红的。

    鼻子里不断有液体滴落下来,落到地毯上,似乎也是红的。

    我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所以我回身,看向唐煜,想跟他说点什么。

    唐煜朝我走过来。

    他很生气,满脸的怒色。

    可是走着走着,他骤然顿住了步子。

    他看着我,对上我的视线。

    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

    他脸上的怒意凝固,僵滞,散尽。

    取而代之,是巨大的错愕、茫然、惊惧。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甚至好像,不认识我了。

    15

    可能是我脸上糊了太多血,连面容五官都模糊了,他才会都认不出我了。

    我努力抬手,两只手一起,尽量想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些。

    我有些着急地靠近他,突然很想要跟他说什么。

    可到底要说什么,我又想不起来了。

    我费力走过去。

    可惜走到一半,我脚下一软,双膝跪了下去。

    唐煜如梦方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朝我扑过来。

    他一向是极沉得住气的。

    爸妈还在时,他是沉着绅士的小大人。

    爸妈走后,他是冷静果断的管理者。

    可现在,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脚步不稳到,甚至还中途摔了一跤。

    我忍不住笑,鼻血流得更厉害了。

    可唐煜却哭了。

    他掉了眼泪,扑到我身边,却又甚至不敢碰我。

    只满目惊慌问我:枝枝,你……你怎么了?

    我张嘴,想要说什么。

    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16

    耳边是夏日蝉鸣的声音。

    无休无止,吵得人头疼。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死了,才会在深冬里,听到不可能出现的蝉鸣。

    可我还是醒了过来。

    病房窗外,天色还是亮的,我并没有睡很久。

    唐煜没在我身边了,病房里冷冷清清的。

    说实话,我是有点意外的。

    我以为他看到我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不会再忍心离开我了。

    裴扬一身白大褂,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问他:我哥呢?

    他抱着病历本,眼睛有些红。

    我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有些慌神:你告诉他了?

    裴扬侧开视线,不忍再看我。

    但还是摇头,声线微颤:没有。

    我跟他说,你只是上火,加上一点突发性的凝血功能障碍。

    没大问题,住院治疗一下就好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又并不是滋味:他信了吗?

    裴扬欲言又止,老半天才说了实话:嗯。

    他得知你没有大碍,沈安安那边,又还在住院……

    后面的话,可能是觉得我可怜,他没再说下去了。

    我扯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沈安安这感冒住院,倒是还住得挺久的。

    以前我对爸妈和哥哥,占有欲都很强。

    但现在人之将死,心态倒是好了很多。

    想想唐煜开始关心另一个人,认别人当妹妹,其实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