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威胁我爸妈说,不同意她的要求就打掉这个孩子。

    还闹到学校那边,差点让我丢了留学名额。

    幸好顾家的律师都不是吃素的。

    找证据,报警,不几天就真相大白。

    程母在警察局哭得死去活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顾家这么好的家世你不扒着,竟然跟陆宇那个穷光蛋混在一起!”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个蠢货,毁了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有大病在身,顾家自然没有跟她做过多纠缠。

    回头,程母就缠上了陆家。

    两家人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最后一致决定让程雪打掉孩子。

    程雪却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还说自己可以退学打工养孩子。

    那天,第一次,陆宇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开了她的手!

    第一次对她露出鄙薄厌恶不耐烦的表情!

    她咬着唇,隐下所有委屈,坚定地说:“我的选择不会错!”

    我飞往国外那天,她竟然来送机。

    她摸着肚子对我说,“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我会把他养得比前世更好!”

    话是对我说的,但我感觉她像在对自己发誓。

    依然坚定倔强!

    这一年,她二十一岁。

    我淡淡点头,应了一个字,嗯。

    ——就像以前我发给她所有,她回复我的那样。

    15

    等我再回国已经是五年后。

    我带着未婚妻去旅行。

    未婚妻说十年没回国了,想看看传说中高铁的速度。

    在高铁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推着货车,牵着孩子来我们面前推销。

    “先生、小姐,买个玩具吧?给孩子或者邻居朋友都可以,十元钱一个……”

    熊猫玩具,未婚妻很喜欢。

    这次国内游,她最想去的就是大熊猫基地。

    看清对方那一刻,空气好像都凝滞了。

    程雪脸色煞白。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憔悴衰老的脸。

    今年,她二十六岁。

    她身边的小男孩,四五岁模样,身材瘦小,右脚还有点瘸,一边吮着大拇指一边看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智力不足。

    不怪我没认出来,这跟我记忆中的两人天差地别。

    前世程雪即便四十岁,也保养得犹如二十岁少女。

    而这个孩子被程雪养得飞扬跋扈,不高兴都能踹我两脚那种,但显然今生他没这么好的运气。

    大概是程雪在酒吧卖酒那段时间,被人灌了不少酒,也可能是她怀孕打工那段时间营养不良,乃至于孩子出现了畸形。

    我什么话都没说,给了她一百块钱。

    “不用找。”

    她接钱的手在颤抖。

    嘴唇也在颤抖。

    但眼神依然坚定又倔强!

    我们没有多说一个字,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我带着未婚妻和未婚妻喜爱的玩具,离开了那里。

    最后一次见面是两年后。

    一个看守所的电话打给我,说程雪想见我一面。

    我刚有了第一个孩子,正陪着妻子坐月子。

    与她的往事已如过眼云烟。

    我现在有挂念的人,有了用性命也要守护的人,不是这个电话,也许我很难再想起她来吧。

    那天是李朝陪我去的。

    路上,李朝将程雪身上发生的事全部跟我说了。

    他说陆宇与程雪结婚第二年就开始闹离婚。

    程雪以死相逼才挽留住这段婚姻。

    但陆宇在外面还是有人了。

    程雪去捉奸,陆宇把孩子推倒,后脑勺正好磕在马路牙子上。

    人就那样没了。

    程雪没哭没闹,当晚就亲手做了散伙饭请陆家和程家人吃。

    她在饭菜里下了百草枯。

    没一个人逃脱。

    “听说警察赶到时,她坐在死人堆里笑。

    “满脸都是泪。”

    李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忍不住唏嘘喟叹。

    他甚至还假设过如果当初程雪选择的是我,她的结局会怎么样?

    怎么样?

    怨恨我到死,然后抱着我的遗产无忧无虑潇洒过完后半生。

    但她还是会每天说,她不幸福,她的爱情,她的人生被我毁了……

    16

    我在看守所见到戴着手铐的程雪。

    两年不见,她似乎又苍老了十岁。

    “你来了?”

    说话都有气无力,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平和。

    “想笑就笑吧,终究,我还是输了……”

    她笑着说。

    回去的路上,我却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悲伤什么。

    可能是祭奠那随风而逝无法挽回的青春吧。

    她死那年,二十九岁,还很年轻……

    她的葬礼,我去了。

    准确说,那不是葬礼。

    她的亲戚领了她的骨灰,回到老家,随便找了个山头空地,将她草草掩埋。

    我在那个小土堆前站了许久。

    夕阳西下,草木荒凉。

    “你说,到最后,她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我问李朝。

    耳边有清风在吹,面前的李朝眼神很惊恐。

    回去后,我就病了。

    浑浑噩噩过了两年。

    有一天,我把她的故事告诉了妻子。

    还告诉了她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怀孕时在酒吧卖酒,灌她酒的户都是我找来的……”

    “勾引陆宇的女人也是我安排的……”

    我盯着妻子,脸上挂着微笑,“我是不是很可怕?”

    妻子嘴唇翕合半晌,最后握住我的手,温柔说,

    “顾延,这些年,你,辛苦了……”

    那一刻,我看到了阳光。

    眼泪奔涌而出。

    两世的创伤,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