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你接到安姐姐了吗?怎么还没回来?机场又不在月球,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好孤独好无聊,你可以把安姐带回来陪陪我嘛?”

    常年以来的习惯使然,司听瑜没等对方出声,就噼里啪啦自顾自的讲了一通。

    因为她知道,对面那人肯定在听。

    只是这次,司听曜的声音尤为严肃,还带着些许的颤。

    “听瑜,我和凌云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十分钟后到,你现在去准备一些包扎止血的东西。”

    听到这奇怪的指示,司听瑜立马从沙发上惊坐起,小脸一沉,迅速抬步往地下室走去。

    “哥,路上出事了?”虽是反问的句式,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和司听曜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司从礼的孩子,自然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声音里的不寻常。

    司听曜那边肯定发生了棘手的情况。

    她举着手机正想开口,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夹杂着隆隆发动机声的一道清越女声。

    “听瑜,是我。”

    “安姐!”

    “嗯,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他受伤了,麻烦你在家里准备一些处理伤口的物品,我们马上到司家。”

    司听瑜知晓此时情况紧急,不是追问的好时机,饶是心底有再多的担忧和疑惑,也尽数压下,飞速答应道。

    “好,我明白了。”

    说完这一句,小姑娘就率先挂了电话,快步走到一道暗门前,用巩膜解开了锁,一架通往地下室的云梯缓缓升起。

    顺着云梯而下,司听瑜目标明确地搜寻好了治疗各种伤口的特效药,而后重新返回厅,将手上的东西一放,就飞快进了司从礼的书房,打开了方圆一公里内的信号屏蔽器。

    与此同时,她通过监控扫描出车库里现存的车辆,推测出司听曜今天开的车,通过电脑端远程操控,切断了他所驾驶车辆的信号。

    最后,她回了一楼,在书架处摸到了一个开关,摁下后,上下各处的防窥窗帘都缓缓合上,整幢房子变得密不透风。

    做完这一切,司听瑜焦急地在玄关踱步,强迫自己集中思绪,开始整理一切与司听曜和安凌云有关的蛛丝马迹。

    她父亲最近刚升迁,确实招人眼红,但北市还没有一个人会胆子大到直接对司从礼的儿子出手。

    司听曜虽然说话混不吝,但为人处事皆有分寸,绝对不会留下这么大的安全隐患。

    所以,这场事故,只能是冲着安凌云来的。

    思绪稍一理顺,司听瑜的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怀疑对象……

    另一边。

    司听曜一手紧紧捂着肚子,一手举着准备随时给自己擦眼泪,毫无形象地斜靠在副驾驶上,胸口起伏不定,面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擦过挺翘的鼻尖,缓缓滚落下来。

    他腹部的伤口处浸湿了血液,晕染在丝质衬衫上,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随着他的每次呼吸,一阵阵翻涌的剧痛袭来,险些让他口中的呻吟声泄出,但心动嘉宾就在旁边,他就算是咬碎了牙齿,也不能认怂半分,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我没事,凌云,你不必担心。”

    “别说话!捂好!”驾驶室上的安凌云满脸寒霜,低声威胁了一句,哪还有半点平日里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

    她脸上原本光彩照人的妆花了,身上精致得体的衬衫起了明显的褶皱,还染上了几处血迹,墨绿色的包臀裙侧边被撕开了一大块,松松垮垮地堆在她的腿边,脚上那双银亮色的高跟鞋早已失了踪影,白嫩细腻的脚背上多了几道擦伤,混杂着沙砾和血丝。

    但是现在,她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视前方,油门被逐渐踩下,耳边车辆划破空气的轰鸣声愈发明显。

    司听曜一听她说话就高兴,下意识想笑,但想起目前的状态时,上扬的唇角瞬间收敛,转而咬紧了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哀嚎。

    一笑,牙就漏风了。

    牙一漏风,他的惨叫声可就藏不住了。

    就算回家偷偷躲起来哭,也不能在安凌云面前丢脸,这是司听曜从小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已经严格执行了二十多年,他不想前功尽弃。

    所以,伪装还得继续,语气还得轻快。

    “捂好了,其实这伤口也就看着吓人,根本不痛,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凌云,你不用太担心的。”

    “没感觉,那再回去被捅一刀?”安凌云从来不会惯着他,哪怕是现在。

    司听曜:“……算了,突然感觉有点痛意了,估计是延迟发作。”

    “别开口,好好捂着,不要让血流出来太多。”

    “血流出来多了,会怎么样?”

    “你会死。”

    “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司听曜职业使然,最擅长的就是刨根问底。

    安凌云的眼眶红了一圈,似是氤氲着一团水汽,听到他吊儿郎当的问话,微微偏头,逼退了眼中的潮意,克制着嗓音中的歉意,冷冰冰地回应道。

    “你死了,听瑜会伤心,她伤心,我就会伤心。”

    司听曜听到她的回答,感觉伤口更疼了,他用力压制着疼痛,目光依旧侵略性十足地凝视着她的脸,毫不示弱道:“你就不能直接伤心吗?偏要扯上傻傻瑜?”

    “你是她哥哥,我母亲和余阿姨是好朋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没了,我伤心很正常。”

    “安凌云,你就偏要为自己的心动找个理由?”

    被直呼大名的女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稍稍抬眸,视线从后视镜的倒影中掠过,压着鼻腔中浓重的酸涩,故作冷漠地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吗?刚才刀子捅进我肚子的那三秒,你可是流了眼泪的。”

    “你被我牵连,意外受了伤,难道我应该无动于衷吗?”

    司听曜浅哼了一声,刚想调整一下坐姿,就被腹部皮肉的抽动打回了原位,疼得他泪腺里迅速分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不过还好,他的右手随时准备着,眼眶中一感觉到热意,他就抬手擦去,动作又快又娴熟。

    绝不可能让安凌云看见他的半点儿眼泪。

    “无动于衷?安凌云,是我忘记了,你最擅长的就是无动于衷!”

    “嗯,既然你早就认清我了,又何必多问这一句。”

    司听曜感觉自己的伤口要裂开了,纯粹被安凌云给气的,他的左手用力了几分,梗着脖子,中气十足道:“好好好,是老子多嘴,是老子活该!”

    “你不活该,是我的原因,让你受伤了,我很抱歉。”

    “嗯?所以呢?你要补偿我吗?”

    “你想要什么?”

    “你!”

    司听曜回答的极为坦然,像是提前演练了无数遍,就等着女人主动提起。

    在安凌云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贪欲。

    后者受不住他炙热如火的注视,不自在地动了动腰身,不气道:“不可能的,华国的法律规定了,买卖人口违法。”

    “没关系,我是专业的,我可以找到法律的漏洞。”

    安凌云对外精明善言、强势独立,但在司听曜身上,她从来没有在言语上占过上风。

    因为,司听曜太坦诚、太真挚了。

    真诚到她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更不忍心用残忍的谎言伤害他。

    她想,以她现在的情况,是不该把炽热如暖阳的司听曜扯入黑暗的。

    但她又实在贪恋这份温暖。

    其实,最坏的是她。

    “你可以要求其他任何一切,只要我有。”

    “其他任何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你,我为了你受伤了,你可以以身相许的。”

    “不可以。”可以,但不是现在。

    司听曜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完蛋了,安凌云,等会儿让司听瑜知道我受伤的原因,她肯定会伤心的,除非,我是为了她未来嫂子受的伤。”

    “我可以给听瑜还有叔叔阿姨道歉。”

    女人的态度极其诚恳,司听曜就立马怂了,懒洋洋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保护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无关,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是受害者,我没有以此威胁的意思,你拒绝我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能承受住。”

    他一服软,安凌云也不好受了,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低声问道:“你不疼了?”

    “疼,但没老子的心疼!”

    安凌云:“……你安分点。”

    “这几年,我还不够安分?”司听曜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侧女人的脸上,谴责的情绪像是化为了实质,簌簌的往她脸上、身上扫射。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

    长那么漂亮,嘴巴比铁都硬。

    不对,还是她的心最硬!

    快十年了,他连条缝儿都没砸开,跟黑洞似的,捂都捂不热。

    安凌云转着方向盘,沉默的没有回答。

    司听曜越想越气,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怒火,最后,干脆伸出五个手指头,开始一件一件细数她的罪行。

    “安凌云,你给老子听好了,也就是对你,老子有这么多的耐心,这么多年了,我是不是遵守了承诺?”

    “是,你遵守了承诺,但我……”安凌云还没说完,就被男人高声打断了。

    “你可别但了,我还没说完呢。”

    “……行,那你接着说。”

    “你说给你几年时间,让你去成就一番事业,我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去港市打扰你?”

    “是。”

    “天杀的,你知道这么多年来,老子有多少案子在广市开庭吗?离得那么近,就因为你一句话,我从未逾越半步,只敢在入关处坐个半小时,连见你一面都不敢,你自己说说,我做的好不好?!”

    “好。”

    “好?好个屁!我三年前给你发的端午节祝福,你为什么没回复?”

    安凌云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不解道:“你哪个时间段给我发的端午节祝福?发在哪里?”

    “就三年前,端午节那天早上五点二十分,发在你的邮箱。”

    “不可能,我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复邮件,你的ID我记得,不可能会漏掉。”

    男人还在嘴硬:“不可能漏掉,那你就是故意装没看见喽?”

    如果不是正在开车,情况紧急,安凌云真想拿出拿出电脑,砸司听曜脸上,让他自己翻翻看,到底有没有这条讯息。

    “司听曜,你别给我乱扣帽子,你确定是发在我的邮箱?没发错人?用你自己的ID发的?”

    “我又不傻,我当然……”司听曜扬着脸,正想拿出有力证据,却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原地愣住了。

    他三年前是给安凌云发了端午节祝福,但不是用他的号发的,那几天他的事务所刚成立,为了显摆,他用的是企业邮箱。

    安凌云不知道,估计是当成垃圾邮件了。

    但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承认,脸不红心不跳的找补道:“那这件事情我就暂时原谅你,咱们再掰扯掰扯你跨年那条朋友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看得到那条朋友圈?”她明明屏蔽了司听曜的。

    “我趁听瑜在考试,拿她手机偷偷看的。”

    “你无耻。”

    “嗯,我无耻,所以,你解释解释吧。”司听曜一摊手,示意她给个说法。

    安凌云怕他情绪激动,血止不住,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照片上那个男人是A籍华人,手握好几个吞吐量超千万的港口,我想打通海外市场,就请他吃个饭,仅此而已。”

    “吃个饭需要选在元旦这一天?”

    “日期是对方定的。”

    “吃个饭需要特意发朋友圈?”

    “做微商还需要几张撑场面的照片呢,和这种级别的大佬有交集,对我的事业利大于弊。”

    “吃个饭需要揽肩?”

    “不揽肩,难道直接亲嘴吗?”

    “!!!”司听曜简直要气疯了,无声狂怒了半分钟,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狠,还是安凌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