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墙角循着声音转向后窗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倚梅,我只想知道卓儿是不是我的孩子?”
慕容安卓听到熟悉的声音,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愣在原地。
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耀祖的兄弟,他的二叔慕容耀宗。这个整日里与世无争的二叔,怎么会在深夜出现在这里?
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他的孩子?一时间慕容安卓脑中如五雷轰顶。
梅姨娘肖倚梅是皇帝的叔父肖维恒的女儿。肖维恒虽然是皇帝的叔叔,却是只比皇帝大了五六岁。他一生无心权势,醉心诗书徜徉山水,是个风流倜傥的洒脱人。作为先皇帝的小兄弟,也颇得先皇的赏识与宠爱。
肖维恒在江南结识了一位美貌女子,不顾女子身份低微,将人迎娶入府,做了他的王妃,几年后便生下了肖倚梅。这一家子都是玲珑剔透的美人儿,不但外兼美貌,且内修诗书,一家子也都是性情中人。
皇帝当年忌惮瑞王功高盖主,听信康王传言枉死瑞王夫妇。
与瑞王关系一向交好的肖维恒出头为瑞王夫妇鸣不平。以王叔的身份施压皇帝,要为瑞王夫妇正名,遭到当时太后的猜忌。
太后本就对这个年轻的小叔子颇有忌惮,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一家子贬出了宗族。又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于是将他们一家发配千里,又在发配路上派人截杀。
肖维恒一介书生,又无实权,夫妻二人相继遭遇不测,只留下女儿肖倚梅混入百姓当中,在贴身丫鬟彩英的护送下辗转到了青唐。
丫鬟彩英为了保护肖倚梅便与她互换了身份。谁知刚入清堂不久,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便被牙行的人强行卖到了慕容家。
户籍一出,肖倚梅的郡主身份,让慕容家很是满意。纳一个郡主当姨娘,无疑是给暴发户般的慕容家抬高了身份。慕容家不缺钱财不缺人,缺的就是好名声,好威望,和好身份。自然是对郡主身份的彩英另眼相看。
于是彩英变成的肖倚梅,被纳入了慕容耀祖房中。变身丫鬟的肖一梅变成了彩英,跟着入了府。靠着在脸上抹灰掩饰美貌度日,在彩英的维护下,日子还算过得安稳。
在那个盛夏的雨天,变成彩英的肖倚梅与慕容耀宗,在院中的一处亭廊中偶遇。雨势渐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主仆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慕容耀宗没有想到,一个小丫鬟竟然谈吐不凡,举止雍容大度。
也许是一路颠沛流离的日子,冰冷的心遇到了些许的温暖。肖倚梅也对这个平易近人的二爷并不讨厌。
风吹进凉亭中,带着雨水打湿了肖倚梅的头发,很快脸上涂抹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惊为天人的真容,刹那间便俘获了慕容耀宗的心。
那时候的马金花刚生下慕容安豪不久,见慕容耀祖整日里都去郡主那里过夜,便一有空就去磋磨彩英。
彩英以丫鬟身份成了慕容府姨娘。整日里战战兢兢。对马金花的日日磋磨敢怒不敢言,任由马金花打骂,针扎,掌掴甚至下毒。没过几个月人便脱了相,终于在有一日毒发了。
那一日慕容耀祖又来到彩英房中。彩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心中酝酿许久的话和盘托出。
“老爷,妾怕是活不了了,只求老爷能答应妾身一件事,也算是妾身跟了您一场的情分。”
慕容耀祖看到奄奄一息的彩英,对马金花也是愤恨不已。他这夫人的手段他心里清楚。府中有许多妾室都会无端殒命,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毕竟这个是有郡主身份的,怎能下手没个分寸。
慕容耀祖心中不由对彩英也有些愧疚。他和颜悦色道,“你说吧,有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彩英在床上艰难坐起身,然后跪了下来,给慕容耀祖磕了一个。“老爷,我骗了你。我其实是肖彩英,而我的婢女才是真正的郡主肖倚梅。”
慕容耀祖听了这话有震惊,也有愤怒,但却都忍了下来,更多的是好奇,那个叫彩英的婢女,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彩英见慕容耀祖平复了心情,便继续说道,“在发配的路上,我为了保护郡主才将身份互换。我虽然骗了老爷,可毕竟跟了老爷一场,求老爷在我死之后能够善待郡主,保她此生性命无虞。彩英求老爷了。”
彩英想到自己死后,无依无靠的肖倚梅该如何能活得下去?便冒死将真相讲了出来,也算是为肖倚梅做了最后的打算。
慕容耀祖思虑再三,好在还有一个真的郡主还活着,便点头应允了。“好,我答应你。”
彩英见慕容耀祖答应,心中高兴,却也并未起身,继续跪地央求,“彩英斗胆,求老爷发誓,保护郡主不受他人迫害,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愤,不得好死。”
慕容耀祖恼怒的看着肖彩英半晌,脸色很是难看。他知道,彩英是担心郡主也步了她的后尘,被马金花给害了。见她一脸决绝,毫无畏惧的直视自己,慕容耀祖也感念她的忠心,最终点头答应,“好,我慕容耀祖立誓,守护郡主不受他人迫害,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愤,不得好死。”
彩英凄美苦笑,一口气散去,很快便咽了气。
而此时的肖倚梅并不知道彩英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彩英临死前为自己做了这样的打算。
她被慕容耀祖迫不及待的寻了过来,命人强行给她梳妆打扮一番,送进了慕容耀祖的屋里。
只一眼,肖倚梅那出尘的相貌和脱俗的气质,便刻印在了慕容耀祖心里。慕容耀祖屏退下人,就在肖彩英去世当晚便强行要了她。
肖倚梅看着散落一地的衣衫面如死灰。又得了肖彩英已然死去的消息,哭的死去活来。
慕容耀宗得了消息时,肖倚梅已然成了慕容耀祖的姨娘,一个有着高贵郡主身份的姨娘。
悲痛万分的慕容耀宗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慕容耀祖和马金花去了莲花镇的那一晚。
终于在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他闯进了肖倚梅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