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溪伫立在冷库门前,凝视着里面堆积如山的鲜花,然后扭头端详着身旁沉默不语的人,轻轻撞了撞时凡的肩膀。
“你怎么不说话?”
时凡抓了抓刘海,又挠了挠眉毛,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说我的花店才开业一周,而且我从未制作过花束,你会相信吗?”
唐溪的沉默震耳欲聋。
时凡用余光偷瞄着唐溪的脸色,
“你怎么不问问叔叔为何要从事这个行业呢?”
唐溪弯下腰,轻抚着塑料玻璃桶里的白玫瑰,拿起一支,放在鼻尖闻了闻,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鲜花充满了浪漫,所以我开了这家花店。”
“你之前找不到人,仅仅是因为你一窍不通?”
“不,还有一个原因,钱给的不够多,没有冤大头。”
唐溪:……
所以,他是冤大头!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你又该怎么教我?”
冷库中寒意袭人,时凡摸了摸手臂,上面已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冷得他直打寒颤。
“你冷不冷?”
“不冷。”
唐溪体内有灵力护体,自然感觉不到太冷。
时凡双手举到嘴边,哈了口气,又搓了搓手,碰了碰身旁的人。
“你还怪耐冷的,我们一起学习吧。”
“嗯?我们?你不请人来教我们?”
时凡实在忍受不了寒冷,快步走开,站在冷库外面靠近门的地方,对着还站在冷库最里面的唐溪说道。
“懒得花钱。”
唐溪拿起一朵向日葵,边走边抚摸着向日葵的中央地方。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这么省?”
时凡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朵鲜艳绽放的向日葵,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选择了沉默。
因为害怕钱财流失,他便失去了依靠,没了金钱和权力的庇佑,一旦再次被发现,恐怕就会被抓去做实验。
而且他也习惯了精打细算,该用什么价位,花最划算的钱。
唐溪背靠在门框上,抚摸着向日葵的花梗,有点扎手,他抬头看着发呆不语的时凡。
时凡抬起眼,凝视着他的眼眸,问道: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唐溪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愣了好一会儿,认真思考后,方才给出回答:
“我不知道。”
他还未曾遇到过令他惊恐的事情,自然无从知晓。
时凡眨了眨眼,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他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向日葵,掰掉了几片绿色的大叶子,说道:
“向日葵的叶子需要去掉下面的,留下上面两三片,这样会更好看些。”
接着,
他又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枝剪,将向日葵下方的根茎斜着剪下。
然后,
他把向日葵放进了他脚下较高的透明塑料水瓶里,里面的水只装到塑料桶三分之一的位置。
时凡说:“这样它可以存活更久,三天换一次水,剪一次根,至少能活一个月。”
唐溪拿起一朵向日葵,学着他的样子,将叶子和根茎处理干净,说道:
“你不是说你不懂吗?”
时凡嘴角微微抽搐,手中的枝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我不至于一点功课都不做,我还是很负责的。”
他抬手指向冷库架子上用大桶装着的、花苞众多的白色桔梗花,开始介绍道:
“大致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个是洋桔梗,有白色、绿色、冰淇淋色、阳光粉、香槟色、烟灰色……平常我们用得最多的几乎是白色、绿色或者冰淇淋色,这些搭配其他主花会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他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向唐溪介绍着。
“这个白掌,马蹄莲,绿毛球,风信子,曼塔,卡布奇诺,剑兰,蓝星花……”
唐溪听得很认真,由于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些花和相关知识很快就被他熟记于心。
两人置身于花堆中,潜心钻研着。
时凡遇到不懂的问题就打个电话请教,然后继续为唐溪讲解。
唐溪和时凡了解完花材后,便开始坐下来修剪花枝。
打刺的时候。
时凡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唐溪,他也不动,就在唐溪耳边喋喋不休:
“啊……你别用这么大的力气,花枝都被你弄坏了,这样养不了多久的。喂,小鬼,别这样……应该这样,才不会弄断,别浪费花材,这么漂亮,被你损坏了多可惜……”
唐溪被他在耳边念叨得心烦意乱,直接把打刺夹一丢,站起身瞪着他说:
“你示范,我不会。”
时凡坐下来,拿起一朵红玫瑰,开始打刺,结果折了。
他不甘心,又拿起一只,再打,还是折了!
唐溪不禁嘲笑道:“呵呵……”
唐溪则是懒散地靠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时凡跟花较上了劲,脸上露出舒坦的笑容。
时凡听到他的嘲笑声,脸涨得像红苹果,拿着打刺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已经折了十支花,才成功三支,而唐溪只折了三支,却成功了三十支。
他还偏不信邪了!
继续埋头苦干,结果用力过猛,把自己的手指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唐溪见他受伤,停下抖动的双腿,
“你行不行啊?大叔?”
时凡站起身,走到水池边,将受伤的手指在水里冲洗一下,贴上创口贴,然后坐下,继续打刺。
此时的两人,状态完全颠倒。
时凡仿佛变成了打工仔,而唐溪倒成了老板。
唐溪坐在一旁,慵懒的躺着,舒服的唐溪开始昏昏欲睡。
时凡终于将玫瑰花剪枝整理好,抬头一看,唐溪竟然紧闭双眼,早已进入梦乡,呼呼大睡起来。
他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将手中的花轻轻放下。
他感觉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位置对调了!
感觉他才是打工人了!
“唐溪,给我起来!”
时凡大步走到太师椅后面,双手抓住椅背,使出浑身力气摇晃起来,嘴里还不满地大喊,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你竟敢在这儿偷懒睡觉!难道不想要工钱了吗?”
唐溪被时凡摇晃得头晕目眩,瞌睡虫也被赶跑了。
他抬手往后一抓,握住了时凡不停摇晃的手,
“是你自己要动手干活的,可不是我逼你的,不是吗?”
他扭头看向时凡,两人一个弯腰低头,一个抬头。
目光交汇在一起。
然而,此刻没有半点浪漫旖旎的气氛。
时凡用力甩开唐溪的手,推了推太师椅的后背,
“起开,去,打刺,还有其他的刺要打。”
唐溪只好站起身来,忽然,他走到一架大型机器前,指着它问时凡:
“这个是什么?”
时凡悠然地坐下,朝着唐溪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是打刺机。”
唐溪皱了皱眉,“打刺机?所以专门用来打刺的,为什么要用手打?”
时凡一拍脑门,干笑了两下,
“不好意思啊,叔忘了。”
唐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手在打刺机上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
唐溪掌握了使用方法,便小心翼翼地将玫瑰放进了打刺机里。
“咔嚓——”
一声脆响。
唐溪,“叔,断了。”
时凡喝了一口茶,扭过头,目光投向唐溪,轻声说道:
“那个太弯的卡罗拉别放进去。”
“哦。”唐溪应了一声。
说完。
时凡动了动手指,感觉被划拉的手指处,痒痒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轻轻撕开创口贴,惊讶地发现手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手指光洁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愈合能力?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时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没有过多纠结,放下心中的疑虑。
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茶,站起身,递到忙碌得满头大汗的唐溪嘴边,
“小鬼,喝吗?”
唐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确实有些口渴,他低头,张开嘴凑近时凡拿着杯子的手,喝下了那杯茶。
杯子很小。
唐溪的唇不小心触碰到了时凡的手指。
时凡感觉到那轻柔的触感,瞳孔微微颤动,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那唇,好柔软。
唐溪偏头看到时凡呆立在身旁,杯子还举在嘴边,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
“大叔,你傻了?愣着干嘛?”
时凡被他这一声呼唤惊醒,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唐溪那还泛着水光的唇,不由自主地轻声问道:
“你用了什么护唇膏?唇这么软?”
唐溪有些茫然,“啊?什么?”
“就是我刚刚手碰到你唇了,很软,我觉得你应该用了很好的唇膏吧?”
时凡将举着杯子的手缩回,一本正经看着他问道。
唐溪舔了舔唇,眼眸蓄满了笑意,
“男友润唇膏。”
时凡眉心直抽搐,这名字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品牌?”
说着,他还拿起手机开始搜索。
没有这个品牌。
唐溪抬手,给自己擦了擦额头滑落的汗水,看着一脸疑惑,表情很是单纯的大叔,
“嗯,确实没有,是亲的。”
时凡听到他说的话,愣住了很久,又打开手机查了‘亲的’品牌。
也没有。
时凡抬起眼,皱眉疑惑,“没有啊!”
唐溪眉梢微挑,勾唇,嘴角漾起坏坏的笑容,
“被我家老婆亲的,懂了吗?”
时凡这下是真的懂了,满头黑线走回原自己的太师椅坐下。
靠!
被喂了一嘴狗粮。
他有些不爽。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他也要交一个女友,想着便下载了一个交友软件。
一进去,聊了几句。
立马卸载。
好无聊的把戏。
唐溪将所有该干的活都干完了,他随意地扯了扯前面的领子。
他觉得很热,于是走到时凡旁边,看向桌子上的两个杯子。
随手拿起一个,毫不犹豫地往嘴里灌去。
时凡刚要开口,却见唐溪已经喝完,然后云淡风轻地将杯子放下了。
那可是他用过的杯子,啊喂!
时凡皱了皱眉,表情不悦,
“死小鬼,你眼瞎啊!拿我杯子干嘛?”
唐溪却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将茶壶轻提,对着杯口冲了冲,然后看着时凡轻声道,
“叔,干净了!”
时凡看着杯子,进退两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他如小脚女人般矫情。
“以后看清楚点,你叔我有洁癖。”
时凡没好气地说道。
唐溪如捣蒜般点头,顺着他的话乖巧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拿你杯子,你换一个杯子喝不就好了。”
时凡抬眼看着唐溪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如鲠在喉,一时语塞。
这样的态度,让他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没法继续斤斤计较。
时凡傲娇撇撇嘴,“嗯,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