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张管事身边的护卫们不知道底细,这些是张管事从江南精挑细选带过来的人,都是自小习武的练家子,有些甚至祖辈都是谢家的护卫。
他们只以为是主家调整布局,要来西北做别的生意,旁的根本没有多想。
张管事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些,但双腿却不受控制般抖得站不住,他抬头看着漫天大火,寒意从心底蔓延,连带着面上的血色褪个干净。
一旁的护卫扶着他坐在一旁,众人只以为他是担心误了差事,可是想到里头可能一行的兄弟被烧死,他们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外头寒风凛冽,吹得人骨头发疼,不到一刻钟人便冻得全身僵硬,双腿发麻。即使不远处就是大火,带来的热意却没有多少。
不到半个时辰,跟在一旁的商贾们率先支撑不住了,虽然心里头伤心货物没了,但因着冰天雪地,在外头受冻也不是个办法。这火眼看着至少要到明早才彻底熄灭,总不能人也跟着一起受冻吧!
这西北的天气,是真的可以将人冻死的。
栈本来就只住三四波人,除了张管事他们以外,其它人一咬牙,拿着剩下的东西去到另外的地方投宿。站在外头等着的就只剩张管事一行人以及掌柜带着几个小二。
护卫们见那些商人都走了,心里琢磨着他们带着可能是容易烧毁的货物。只不过他们带的,烧了也无妨,所以即使身体受不住冻,一行人也没吱声,只在那处干等着。差事办砸了可大可小,必须及时补救才好。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一位黑衣男子一侧走了上来,正是今日张管事见过的那位侍从。
见到人来,张管事吓得要下跪,那人却只是给他使了个眼色,张管事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存了侥幸。他知道现在既然有人来接应他们,那应当三皇子是无碍的。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若是今日三皇子出了事,他们这一行人,不止他们自己,连带着妻儿老小可能都难幸免于难。护卫们以为他担心差事,实际他担心的却是所有人的性命。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护卫说道。
“这大火不知何时才会熄灭,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护卫们不敢不听,等火熄灭,他们要做的事确实还有许多,比如将火堆里头一起随行的兄弟尸骨找出来,还有带的货物,这些都不是简单的。
一直在这干等着挨冻,天气这样寒冷,等到明日可能身体也扛不住,想清以后,纷纷跟着张管事准备去别的地方投宿。
夜色还有些深,寒风呼啸,积雪没过小腿,有些地方甚至比膝盖还深。护卫们还好些,他们常年练武,又生得高大,顶着大风在雪中行走虽然有些累却不算难。
张管事却走得格外艰难,往后他想起这一夜,只觉得夜间的积雪格外刺眼,夜也格外漫长。
众人跟着七拐八拐,一刻钟后便来到那栈不远处的一处宅院。
这看起来是富户人家的院子,院墙比旁人家高一些,那侍从轻轻敲了一下门,里头马上有人将门开了一道缝。
“我带人回来了。”
“陈大人,快进来!”
张管事这才知道,过来迎他们的,估计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侍从,不然不会连开门的人都认识。
进门后,陈护卫通知剩下的人让人带着先去一旁休息,让张管事跟他过去。
跟在张管事身后的护卫们有些犹豫,其中有人甚至觉着是不是张管事想杀人越货,陈护卫显然看出他们的犹豫,将腰间谢家的令牌拿了出来。
众人看向张管事,他点头道。
“你们先去休息,明日再看安排,是主家的人来接应我们了。”
听到他这样的保证,众人心终于放了下来,如张管事一般,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主家的人过来了,显然是这次事件事发有因,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不在于他们,他们也不会挨罚。
不然在路上跑了这么久,又发生这样的事,心中难免担忧。
见人都走了,陈护卫带着张管事穿过长廊,又去到后院另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明显比别的地方宽阔许多,院中守卫森严,主屋内灯火通明。
陈护卫敲了敲门,里头便有人将他们引进去。
张管事一进门,便看到三皇子在厅中,他上衣脱了下来,正背对着他坐着,肩膀处不断有血涌出。
一旁另外一个侍从还在回话,张管事也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出了个大概。
他心间细细将整件事捋清楚,晚间他安排了人在楼下后院守着货物。三皇子因着心中本来就有些不放心,又将身边的人都派了过去,果然到了半夜,就开始有人放火烧栈。
只不过三皇子为何会受伤,若单单是为了钱财,三皇子身边又有那么多人护着,犯不着舍近求远。看来那些人原本的目的并不全是金银,而是想办法引三皇子出城,然后杀他。
这事估计三皇子也猜到了一些,但是不想他们一行人全部遭难,所以带人赶了过来,只在暗中护卫他们周全。
张管事再看过去时,才发现那大夫正在细细清洗三皇子肩上的伤口,三皇子后背一道长长的刀疤,由肩部直达腰侧,除此之外背后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伤疤。
看到这里,虽然对方贵为皇子,代表着滔天富贵,张管事心中也起了退却之意。这条路过于血腥,连天潢贵胄都无法幸免,更何况他们这种蝼蚁。
这时在一旁回话的侍从已经退下,带他来的陈护卫上前说道。
“三皇子,他来了。”
“稍等片刻。”
张管事知道三皇子是对他说的,连忙拱手,退到一旁站着。
如张管事所料,那栈火势太大,在打斗过程中谢宴的袍角都被烧着,好在及时扑灭。那些刺似乎早有准备,根本不管楼下装黄金的箱子,只一窝蜂的朝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