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听到沈蓉的话，下意识垂下了头，眼睛也不看沈蓉这边，人愣是一言不发。</br>老马氏见大儿媳妇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故作严肃道：“娄氏，你说，沈三娘给你女儿喝的是药，还是姜汤？”</br>“哎呀，大嫂，你可要想清楚啊！你家女儿傻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三儿媳妇低声在娄氏耳边提醒道。</br>“是啊！是啊！到底是不是姜汤啊？你可别把药和姜汤弄混了。”二儿媳妇小马氏再怎么蠢笨的一个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br>娄氏看看沈蓉那边，又低头看看女儿，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也不知道长生媳妇给我家小草熬了什么药……”</br>话还没说完，娄氏心虚地垂下了头，愣是不敢跟沈蓉对视一眼。</br>“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我大儿媳妇说不知道，这姜汤什么味儿谁闻不出来？我大儿媳妇不知道，那不正说明那熬的药压根儿就不是姜汤吗？</br>你可别说我冤枉人，我这儿媳妇村里谁不知道她最是老实不过了，这孩子可从不撒谎的！”老马氏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br>娄氏嫁进顾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婆婆夸她，她有些受宠若惊，可等她看到怀里的孩子，她心里又冷了下来。</br>想到老马氏的目的，娄氏心又冷笑一声，两只手用力往上托了托怀里的姑娘。</br>孩子虽不重，可她抱了那么久的孩子，胳膊也有些酸了。</br>村民们听到娄氏说的话，不少都信了。</br>“沈三娘不会真给胡乱开药了吧？”</br>“这也说不准，万一沈三娘急着提升医术，就拿顾家丫头练手呢！”</br>“可我看着长生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沈大夫也不能答应啊！”</br>“那就是娄氏撒谎了呗！”</br>“也不像啊！娄氏那胆子，平时看着也是个老实人。”</br>村民们一时间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br>老马氏见大家不再一边倒，立马又抖了起来，“沈三娘，你到现在还不承认我家丫头成了傻子，跟你和沈大夫都有关系，我跟你讲，今天这事儿你们不给我个交代，我顾家跟你们没完！”</br>“对！没完！我顾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小马氏附和着婆婆的话。</br>“没完是吧？那就报官吧！”沈蓉这话一出来，把顾家人和看热闹的人都惊住了。</br>沈蓉自上次在隔壁青柳镇，她们逮到纵火之人后见到了县老爷，县令大人看着也是个好官，沈蓉也是长了番见识，她现在也不跟一般百姓那样对官府避之不及。</br>“什么？报官？”</br>“这点儿事用不着报官吧？”</br>“这衙门是咱们这些百姓能进去的？”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br>果然，大家跟沈蓉想的那样，对官府敬畏又害怕。</br>顾家人脸色也不大好。</br>老马氏一张脸拉得老长，“长生媳妇，这儿哪有你一个小辈做主的份儿？沈大夫，你真的要报官？”</br>老马氏那对混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沈连川。</br>沈蓉还想说什么，陆氏扯了扯沈蓉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br>陆氏自然是相信女儿的。</br>可这事放在他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来说不小，可在官府那头看来，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br>他们为了这事去报官，没准儿还没见到县太爷，就得先吃一顿杀威棒。</br>就算官府的人最后站女儿这边，女儿无罪，可报了官后面呢？</br>顾家有四个儿子，还有十九个长成的孙子，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多个壮劳力，若是因此怀恨在心，在村子里给女儿一家使点儿绊子，那以后可就有的麻烦了，哪怕沈氏一族这边出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也许还会引起两族的矛盾。</br>沈蓉回头看到娘亲的眼神，便明白了娘的意思。</br>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娄氏身上。</br>娄氏佝偻着身体，怀里还抱着女儿，干瘦的身体因为抱着孩子太久，有些微微颤抖，看起来有几分可怜。</br>可沈蓉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同情她。</br>沈连川叹了口气，“老嫂子，事情究竟如何，想必你心里清楚，你直说吧，你想怎么样？”</br>“赔钱！”老马氏把这两个字说得无比响亮。</br>“对，赔钱！”小马氏紧跟其后。</br>另外两个儿媳妇眼里都带上了一丝兴奋。</br>沈连川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道：“乡亲们，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br>刚才还讨论的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br>一家子二十多个壮劳力，谁对上不怂啊？</br>更何况，这事儿跟他们可没关系，他们只是来瞧热闹的，可不是来评理的。</br>众人这么一想，顿时也都不吱声儿了。</br>老马氏见状，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下巴也高高地扬了起来。</br>瞧！</br>这家里儿子多的好处不就显现出来了吗？</br>当初那些人还笑她只要儿子，不要女儿，可现在若不是她有四个儿子，十九个孙子，她现在干这事儿，只怕早就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br>冯氏此时也躲在人群里不敢说话了，她平时为啥忍这个老虔婆？还不是她儿子孙子多吗？</br>刘金凤急得满头大汗，想帮六爷爷说两句话，二狗子拉了拉她的胳膊。</br>“媳妇儿，你就别说话了，你男人我这么弱，可打不过顾老田家那些孙子。”</br>刘金凤气得抬手拧了把二狗子胳膊里侧的软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这个时候，你不开口，谁开口？”</br>“哎呦！你轻点儿，疼死我了，你松手，快松手啊！你先听我说啊！”二狗子忍着痛，凑到媳妇耳边小声痛呼。</br>“你说什么？”刘金凤下意识手松了松。</br>“姑奶奶，你轻点儿啊，六爷爷我了解他，这事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吃亏的，他问这话，自有他的深意，媳妇你就看着吧！”</br>二狗子跟媳妇咬着耳朵，他怕被人看到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媳妇儿收拾，身子和他被拧的那只胳膊紧紧地挨着刘金凤，借着衣裳的遮挡，一时间还真没被人发现他此时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