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里,沈蓉听到长生轻轻地嗯了一下。

    那语气竟没有半分不情愿。

    沈蓉也没想到,长生这次居然这么大方,她侧过头,小声道:“我现在心情好着呢,这些大枣我先收起来,等下次心情不好了再吃。”

    “哦。”长生翻了个身,不一会儿,沈蓉便听到长生轻微的呼噜声。

    沈蓉看着帐顶,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顾家,新进秀才顾昭明此时也睡不着。

    当然,他睡不着并不是因为自己考上秀才高兴得睡不着。

    他现在虽有了秀才功名,却得了个吊车尾的名次。

    顾昭明自问自己的学问不差,在众多考生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榜上有名的那些人的学识,许多还不如他,结果,人家的排名愣是在他前面。

    他想到秀才的名次是由本县的县太爷决定的,心中便是一沉。

    想必上次因为纵火一事,他给县太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不是他学识过人,这次名落孙山也不是不可能。

    顾昭明不甘心!

    顾家其他人没有顾昭明想得那么多,对刘氏来说,儿子成了秀才,是最后一名,还是第一名,都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他儿子成了秀才,她在村子里就能抬头挺胸做人。

    顾昭明去考试的期间,沈园便搬回了她跟顾昭明那屋,如今顾昭明已经通过了院试,她也就不需要再搬出去了。

    沈园以前对读书人的功名没什么概念,对区区秀才也没怎么在意。

    她只知道顾昭明以后大有前途,可直到今天,顾昭明考中秀才的消息传回来后,村子里的人各种巴结,讨好,送礼,见到她都是笑脸相迎,与往日的态度天壤之别,她才切身体会到功名的重要性,哪怕只是一个秀才。

    此时,她整个人兴奋得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更没有发现身旁之人的沉默。

    沈园以为顾昭明考中了秀才后,她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可没想到,次日一大早,天刚破晓,刘氏便站在门口开始喊。

    “顾沈氏,都什么时候了?日晒三竿了,怎么还没起来做饭!”

    天刚破晓,刘氏便站在儿子儿媳那屋的门口喊着。

    刘氏年龄大了,昨晚高兴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想往儿媳妇逞会儿秀才娘的威风。

    沈园被迫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的。

    昨夜兴奋了半夜才勉强入睡,结果方一闭眼,耳边就传来了刘氏的声音。

    许是刘氏为了彰显她一家之主的地位,把沈园喊起来后,也没让她一个人做饭,反而把人赶到灶口前烧火。

    “我跟你讲,我儿子现在成了秀才,你可得伺候好你相公,昭明那孩子喜欢吃我做的鸡蛋韭菜饼,你用心学着,要是学会了,以后就交给你来做。”

    刘氏一边调着面糊糊,一边絮絮叨叨的。

    沈园蹲在灶口前,半眯着眼,在听到刘氏的话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刘氏没发现儿媳妇的小动作,抬手往锅里添了小半勺油,过了会儿,她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看了一眼,道:“火小一点儿。”

    沈园闷不作声抽出了跟柴火。

    顾昭明以后前途无量,他从小跟老娘相依为命,对刘氏也孝顺,为了抱大腿,沈园觉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能忍便忍忍。

    等做好早饭,刘氏又不知道在哪儿找出一堆脏衣裳,让她拿到河边洗。

    “这几件是昭明考试时穿的衣裳,你洗仔细点!”

    刘氏将衣裳往沈园手里一塞。

    沈园想说自己还没吃饭,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口,人就被刘氏推出了门。

    等她好不容易洗完衣裳回来,早饭早就吃完了,桌上除了吃完饭,还没收的脏碗筷,只有一碗清水似的米粥,米粒清晰可见。

    沈园看着那碗粥,一颗心拨凉拨凉地。

    她感受到腹中的饥饿,只好端起那碗粥,三两口喝得一干二净。

    等她收拾完碗筷子,刘氏又往她手里塞了把破扫帚。

    “昭明如今成了秀才,家里也不好乱糟糟的,必须打扫得整整齐齐的,才附合秀才家的身份,你今天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一下吧!”

    沈园也觉得刘氏这话有理,原本张口让刘氏一起,结果看了眼书房里的顾昭明,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她嫁进顾家这些日子,心里很清楚,若是因为这些家务活跟刘氏起争执,顾昭明一定站他老娘那边。

    在这个时代,婆婆在身份上可是有天然的优势,她要是因为家务活跟婆婆别苗头,说破天,她都是没理的一方。

    沈园提着扫帚,看着面前几间泥土屋子,只觉得全身没了力气。

    这屋子本就是泥土胚砌的,地面,墙壁全都是黄泥土,再怎么收拾也还是灰扑扑的。

    想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得费不少力气。

    她一个人想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干净,少说要忙几天。

    一天忙下来,沈园也算是认清了现实,哪怕顾昭明成了秀才,对她来说,除了面子上好听一些,一点儿实际的好处都没有。

    沈园在吃晚饭被刘氏敲打时,这种体会无比深刻。

    “顾沈氏,你现在成了秀才娘子,以后在外头行事说话,你可得注意点儿,你若是还跟以前那样,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反正我儿子现在是秀才,再娶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刘氏一脸刻薄道。

    沈园见刘氏那模样不像是在吓唬她,且好像一副巴不得她惹事,好赶她走人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

    刘氏对她不满,她是知道的,特别是那棵几百年的人参没有跟她之前说的那样被她挖找回来后。

    沈园也知道刘氏说的是事实,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通过她这一段时间跟刘氏的相处,她知道刘氏又是个极为势利眼的人。

    有用时,她才会搭理,没用的,便一脚踢开。

    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必须挣钱,搞事业,等她有了价值,她才不会轻易被人舍弃。

    想明白的沈园,立马小声道:“娘说的有理,我以后会注意的,只是,相公才刚过院试,想必日后还有不少用钱的地,我打算找个赚钱的路子,等咱们手上有了钱,相公以后读书的费用也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