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等于没说,吴语杉很无语。
她换了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跟我一样?”
问完后立刻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是故意套取我信任吧。”
里奥只是转过身望着流淌的河水说:“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我知道我跟你一样。
从你说要洗澡的时候我就怀疑了,直到亲眼看见白雪杀掉我曾经的同伴。
我的心里没有一生怨恨,只觉得痛快,我似乎在这里困了很久很久......”
她语气低落,神情忧郁。
吴语杉那点细密的自尊再次击溃自己。
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
里奥没有责怪她,反倒蹲下身子对着河面轻声呼唤:“希尔德,请听到我的声音。”
没有什么证据比这句魔咒更有力。
吴语杉蹲到她身边,两人静静观察河面的变化。
没多久,希尔德的面容就覆盖在了两人的倒影中。
“噢——女孩儿,你竟然找到了一个同伴。”希尔德的语气不是惊讶,是由衷的开心。
“希尔德,我究竟是谁?”里奥问道。
“这需要你自己寻找,但现在我能告诉你们,过两周会有一支商队经过,请保护好白雪。”
吴语杉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希尔德,白雪天天将‘恶毒继母’挂在嘴边,为什么你一定要保护她?”
希尔德神情恍惚了一瞬,笑着说:“孩子,为什么你认为我是好人呢?白雪对我的称呼为什么不能是自我保护?”
吴语杉愣住,她从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定希尔德不是童话里的反派人物。
于是陷入另一种逻辑——白雪才是反派。
可世界上的女人从来都不是正邪对立的,她不知不觉就被童话带入了男性逻辑。
好可怕的逻辑,他们以童话的形式向正在塑造三观的孩子们传递一种价值观——
女人间会因美貌针锋相对,能救赎她们的只有男人。
为什么不能是白雪和希尔德因权利产生分歧,又彼此惺惺相惜?
“恶毒继母”只是一个符号,它不代表事实。
希尔德观察着吴语杉的表情变化,深知她想明白了,开口道:
“我有不能出面帮助白雪的理由,我不想死。但也有必须保护白雪的理由,因为我爱她。
在我的权利还不能动摇皇权时,只能依靠同伴的帮助。因此我遇到了你们。
但我无法确认你们能否帮助白雪回到王宫,很多东西还不能说。
毕竟曾有很多女孩儿失败过,甚至......背叛过。”
希尔德说到这里,语气明显低沉,她向来充满希望和活力的脸上布满了落寞。
“对不起......”里奥低头说道。
“这不怪你孩子,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无法得知会遇上什么,但我很高兴,至少你不是背叛我们的那一个。”
里奥抬起头像是得到赦免,她终于笑了,虽然笑容隐匿在大胡子中。
然而希尔德的肩膀上再次出现了一只苍老的手,她急匆匆结束这场通话。
吴语杉分明听到她喊了一句:“噢~巴特,你来了。”
巴特?洛尔的国王?
回去的路上里奥问道:“你确定两次出现的手一样吗?”
吴语杉坚定点头:“不会错,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智商,但不能不相信我的直觉。”
里奥突然笑出声,真诚说道:“你很可爱,安德鲁,不,吴语杉小姐。”
“啊,是吗,很少有人夸我可爱。”吴语杉尴尬挠挠头,又无所适从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里奥说:“你不用害羞,应当对自己有信心。你身上的闪光点或许只是没被人看见,但那不代表你没有。”
吴语杉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夸奖自己,她的背脊不自觉驼起,好像这不是夸奖,是负担。
“我们相处的时间会很长,以后慢慢习惯。”里奥拍拍她的肩大步往木屋走去。
这天起,四人快乐地生活在木屋中。
早上三人去挖矿,现在人少了,她们可以挖更多值钱的矿石。
白雪就安静的在家里等待他们,她不像故事里的那样喜欢做家务,反而更喜欢捣鼓一些机关。
例如远距离弹弓、火药、陷阱的盖子。
七个小矮人曾经挖回来的铁矿,大部分都被她用来制作捕兽夹。
约翰以为她喜欢铁,会在每天挖完水晶后特地去一趟铁矿区。
他说:“白雪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好好照顾她。”
白雪对他的心防在日复一日的温暖中放下,她会喊约翰为“约翰叔叔”。
但坚持直接喊安德鲁和里奥的名字,约翰为此很是得意。
于是每次吃饭他恨不得把碗里所有好吃的都让给白雪。
太阳敬职地东升西落,距离希尔德口中的“两周”时间很快来临。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正在家中研究弓箭的白雪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顺着窗外望去,远处密林里一位身穿黑色马术裙的女子款款骑马走来。
白色的骏马扬起一地尘土,背上背着的丝绸商袋随着马的动作而颠簸。
黑裙女人稳稳骑在上面,像是才看到木屋般,一脸惊喜朝木屋走来。
“卖丝带啦,好看的丝带——”她叫嚷着叩响了木屋的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白雪一身白衣——约翰省出自己的生活费给她买的,她揉着眼睛打开房门。
黑裙女人说:“天使般的人儿,这里有很多漂亮的杂货。”
“日安,亲爱的女士。”白雪灿烂一笑,“您都卖些什么?”
女人利落地翻身下马,蹲在白雪身前,打开丝绸商袋向她展示。
“你看,这里有很多好看的丝带,可以束头发,可以绑衣服,还能当项链。”
她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丝带抖了抖,它们顺滑地垂下。
女人又摊开手掌将它们举高,阳光下各色丝带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里面掺了银线,”女人伸脖子望了眼白雪的头发,“如果它绑在你如绸缎般乌黑发亮的头发上,一定能增添更多光彩。”
十岁的小女孩是无法拒绝美丽的事物的,尤其是白雪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又一朝落魄的公主。
她犹豫着开口:“可是我的家人出门前告诉我不能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白雪手指绞动着裙摆,楚楚可怜。
黑裙女人眉眼弯弯:“可怜的女孩儿,我叫伊丽莎,现在不是陌生人了。让我为你试试丝带,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强迫你接受的。”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迫切,就是一个想为漂亮女孩打扮的姐姐。
白雪低垂的眼睛不住往闪闪发光的丝带上瞟。
女人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雪诺诺开口:“粉色。”
女人选出一根粉色的丝带,将其它的放回袋子里。
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将白雪的身体转过去,背向自己。
“你的头发养的真好。”
她的手指轻柔地穿过白雪的头发,将丝带垫在下面。
“孩子,你知道白雪公主吗?是洛尔国最美丽的女人......”
白雪愣了一下,女人的手靠近了她雪白的脖颈。
“传说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鲜血一样红润。”
她微凉的手指划过白雪滑嫩的皮肤。
“头发像窗棂的乌木般漆黑。”
话落,她的双手环住白雪的脖子,变成了一个正在收紧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