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走进来,见厅挡着窗帘,不禁皱起眉头,呵斥陈先,“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胡子拉碴,头发乱成抱窝鸡。大白天的拉着窗帘,满地烟头,浑身上下一股烟油子味。”
“打你手机关机,想要找你还得亲自上门。陈先,不就是夏总编故意针对你,怎么说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点点委屈你就受不住了。你的坚强、你的毅力呢?我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人,是不是我认识十年的陈先了。”
张伟坐在沙发上,抓起旁边的空烟盒,怒气冲冲一把扔出去。
陈先规矩站着,任由张伟发泄不满。
其实,表面上看他们是校友关系,更像亦师亦友。
毕竟张伟比陈先年长十几岁。
由于同为记者出身,加之陈先骨子里的正义感,与他有几分相似。
脾气相投,兴趣相近,使得他们关系很深。
更为主要的是,陈先在报社惹了麻烦,大多是张伟凭借多年人脉,帮他解脱困局。
试想想,陈先这个刺头,把单位领导得罪个遍,如今还能待在报社,没被扫地出门,背后没有贵人鼎力相助,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陈先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联系张伟,请他出谋划策。
所以,张伟痛斥他,发泄不满。
陈先除了悉心接受,别无他选。
张伟只是恨其不争,说几句消消气也就算了。
他来的目的是要告诉陈先,这几天,通港俱乐部发生的事情。
总局派去的调查组,先后带走俱乐部的教练和多名队员,尤其昨天,俱乐部的法人兼总经理,已经被采取强制措施。
何谓强制措施?
说白了,就是对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在一定期限内,暂时限制和剥夺其人身自由的一种法定强制方法。
这里面最为关键的是,对方身份已经确定为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了。
说明调查组已然掌握到足够证据,通港俱乐部涉嫌踢假球、操控比赛的犯罪行为,成为既定事实。
张伟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把好消息通知陈先。
架不住陈先手机关机,只好亲自登门。
“陈先,厉副书记昨晚和我通话,专门提到你提供的那份证据,对于调查组调查,有很大的启发和帮助作用。”
“用厉副书记的话说,你头功一件。我今天来,除了告诉你好消息之外,还要通知你,一会儿你要去见厉副书记。”
张伟抬腕看了看手表,喃喃说道:“时间充裕,你现在马上收拾收拾,我可不想让厉副书记看见你这副尊容。”
一连串令人振奋的消息,使陈先恍如梦中。
缓过神来,洗漱干净,打扮一新,以斗志昂扬的精神面貌,驱车赶往见面地点。
这里肃静、隐蔽。
房间里只有厉元朗一个人。
陈先进来,厉元朗招手示意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陈记者,请你来,只有一个目的。”
“通港俱乐部与境外博彩公司相勾结,操纵比赛的犯罪行为已经坐实。不过,凡是落网的违法分子,全将责任揽下来,没人抖落幕后主使是谁。”
“很显然,这是有人提前做了准备,纯粹的舍卒保帅。”
“你在体育领域工作多年,还做过足球记者,与不少球员有不错的私人交往。”
“我希望你能提供这方面讯息,以便对揭露黑幕有所帮助。”
沉吟片刻,陈先却问:“厉副书记,请原谅我直言不讳,总局针对通港俱乐部调查,为什么放掉同样踢假球的明川世海?”
“据我了解,明川世海所犯问题,并不比通江通港少。去年他们意外输给通江通港之后,接下来以全胜战绩保级成功。以明川世海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战绩,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竞技体育本质是公正和公平,观众对比赛的关注点在于运动员或者球员临场发挥以及技巧表现,而不是靠利益交换左右比赛结果。”
“我认为,竞技比赛失去公正和公平,是对观众和球迷的亵渎,就是犯罪。”
“通江通港也好,明川世海也罢,还有其他联赛队伍,只要拿出百分百的斗志,拿出无愧于心的拼劲,哪怕输了,也是昂首挺胸的输。”
“反观明川世海,原本好端端的球队,却在孙莫休上任以后,充斥金钱和利益交换,胡作非为,把球队搞得乌烟瘴气,一盘散沙。”
听到陈先这样评价,厉元朗没有震惊,反而饶有意味的问道:“孙莫休执教明川世海期间,不是创造了一个足球神话么?当年进入联赛,当年取得联赛冠军,要不然,足协也不会聘请他担任主教练。”
“呵呵。”陈先冷笑说:“厉副书记,这些全是假象。据说,孙莫休为了明川世海取得佳绩,动用人脉关系收买对手,仅此一项,就花费上千万。”
“当年球队夺得联赛冠军,使明川世海由名不见经传,一跃成为联赛知名俱乐部,仅广告收入这一项,就让明川世海赚得盆满钵满。”
“孙莫休不仅帅位稳固,还被俱乐部委以重任,出任副总经理,并且拥有很大话语权。”
“球队在引援、敲定外援等诸多方面,孙莫休说一不二。”
厉元朗听得仔细,冥思苦想半天,问道:“你刚才说得这些,可有事实依据?”
陈先苦笑着说:“厉副书记,您是知道的,有些东西外人无法掌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他孙莫休清白,岂能有这种消息满天飞?”
“满天飞?”厉元朗品味着陈先这句话,不禁反问:“那我怎么不知道?”
“请您见谅,您居于高位,掌握的都是正面消息,说难听一点,您知道的,都是别人想让您知道。”
“而我是记者,接触的竟是一线球员。他们身处球队,了解球队内幕和违法交易。”
“一支球队,不是哪名球员球技好,水平高,就受到球队重视,全力培养。”
“相反,那些靠背景,靠行贿送礼,才能和教练搞好关系,才会得到重用。”
“一旦有上场机会,很容易博得关注,加上媒体记者炒作吹捧,再瞎猫碰上死耗子,蒙进去几个球,一下子就能成为万众瞩目的球星。”
“不知您注意到没有,这届球队当中有一名球员,他叫田楚杰。连最基本的停球都停不好,关键时刻腿软脚抽筋,作为一个前锋,面对空门都射不进。”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孙莫休招进球队,成为主力前锋。说实话,别看总局和足协对这次冲击世界杯抱以厚望,可我很悲观,感觉和前几年一样,没希望。”
厉元朗本意想通过陈先,掌握通港俱乐部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便于调查组尽快查明真相。
出乎意料的是,陈先竟然将矛头对准孙莫休,提到目前备战,不由得使他大吃一惊。
不是他官僚,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厉元朗对足坛事务知之甚少,这是他工作性质决定。
出任总局领导之后,他才将重心往这方面倾斜。
但总局所管事务繁多,不仅仅只有一个足球项目,还有很多与体育相关内容,他不可能全都熟记于心。
即便陈先说得头头是道,厉元朗却没有表态。
他要调查,要了解,要掌握,不能仅凭陈先一面之词,就去否定或者决定什么。
这是做领导的基本操守,更是对工作负责任的表现。
陈先看出厉元朗的踌躇,望了望墙上电子钟,说道:“今天是周末,厉副书记,您若有空的话,晚上我想请您看一出好戏。”